他垂下頭,氣若遊絲:「別怕。」
陸瓔雙手捂臉,哭出了聲音。
嚴梁咽著喉頭,背轉身去:「是我硬把你扯到這漩渦里來的,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絕不會讓你一個人。」
說完他攥了攥拳,大步朝前走去了。
陸瓔慢慢地把手放下來,扶住了欄杆。
「李嬤嬤,你親自去廚房,打點老爺太太那邊的茶水所需。無論聽到什麼,一五一十來告訴我。」
……
嚴梁到了書房,嚴述剛打發人去見嚴頌,屋裡一派肅穆氣息。
「宮裡怎麼說?」
嚴述省去了所有廢話,劈頭問起來。
嚴梁道:「高公公說,賀平是五更時分進的宮,原來他們昨夜裡在西郊墳園連掘了靳家好幾座祖墳,最後經由仵作之手,成功找到了靳淮的屍骨。」
「這幫心狠手辣的傢伙!」嚴述捶桌,「淨幹這些喪盡天良之事,也不怕遭天譴!」
陸階道:「靳淮屍骨既然如此關鍵,如此說來,他當真是服毒而死?」
他捋著須:「既然三十萬兩軍餉落在靳家手上,他又為何要服毒?」
嚴述聞言失語。
縱然拉攏陸階實屬出於互利互惠,算計軍餉這等大罪也絕非可以訴諸於口的,若讓陸階這等精明之人知道嚴家人行事如此沒有底線,怎麼可能綁得住他?
再者當著他的面承認了此事,也十分不安全。
由此看來,把他請過來也沒什麼助益,便拿起旁邊烏紗帽:「我去見見父親,回頭再到你府上拜訪。」
陸階只能起身告辭:「嚴閣老過往對我多有提攜,恩重如山。更何況你我兩家榮辱與共,嚴家之事,於我而言,實在責無旁貸!
「若有可效勞之處,你一定不要客氣!」
嚴述得他此言,只能敷衍稱謝,而不能順勢承情加以利用,實在苦不堪言。
陸階走後,另一邊下人來回話說,閣老已經回府了,嚴述便招呼嚴梁一道索性去迎嚴頌。
人才剛到門下,又另有人箭一般的沖了進來:「老爺,大少奶奶找到了——」
「在哪兒?!」
「她去宮門之下擊登聞鼓了!」
一家三口俱都呆在當場。
「你說什麼?」嚴夫人躥步上前,「你說她去哪兒了?」
「去了宮門之下!」下人上氣不接下氣,「大少奶奶擊了登聞鼓,還大庭廣眾之下,當著世人之面,說,說——」
「說什麼了!」
嚴述夫妻異口同聲,平日人參燕窩養著的嗓子,此刻粗成了老麻布。
下人撲通跪下:「她在宮門之外一邊擊鼓一邊嚷嚷,說八年前靳家押送前往西北的那批半路損失的軍餉,是讓嚴府截走了!
「還說嚴府為此毒死了靳家老爺子,如今又要殺她!……」
下人說到這裡時堂前已經一片安靜,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只有嚴述兩口子劇烈扭曲的面容證明這一刻空氣並非靜止。
「她真是活膩了!」嚴夫人喃喃道,「她以為這麼做,她靳家就逃脫得了嗎?這個愚蠢至極的東西!」
「老爺……」
門外又來了人,期期艾艾地張了嘴。
嚴述暴怒:「又有什麼事?!」
來人也嚇得撲通跪下,伸長的胳膊顫顫巍巍的指著外頭:「老太爺回來了!傳話讓老爺太太——『滾去書房』……」
第338章 頭頂也有一塊天
嚴述兩口子帶著嚴梁三步並倆地來到嚴頌書房,才到門下,一摞文書便當頭飛過來!
兩口子慌忙接住,躬著身子入內,氣虛地喚了聲「父親」。
嚴頌還穿著官服,翟冠擺在一邊,衝著他倆罵了一聲「混帳!」,隨後拍桌:「這就是你們倆辦的事,這就是讓你們倆掌的家!」
夫妻倆匆忙下跪,嚴梁也跟著跪下來。
嚴頌咬牙切齒:「本是件末微小事,值得什麼?小輩們不守規矩,就當重懲告誡,察覺到些許不對頭,就該立刻掐掉苗頭!
「可你們狂妄自大,包庇放縱,以至一而再再而三,在你們倆手上發展的不可收拾!
「樹大招風,這道理你不懂嗎?還是你看著為父我這些年獨掌內閣風光無倆,便以為翻了天也沒有人管?
「你難道忘了,老夫我頭頂上也有一塊天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