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答應放人了?」
這個家裡的人,哪裡還能有不知道這話背後什麼意思的?嚴渠脫口而出。
嚴頌點頭:「我找了高洪。」
嚴渠聽他說完經過,與嚴梁相視一眼,納悶道:「可皇上既然同意了高洪的求情,允許我們掏銀子出來贖罪,又將父親關押在天牢是什麼意思?」
「因為皇上也不想做虧本買賣。」嚴梁看他一眼,「既然都知道打仗要用錢,眼下咱們又願意出錢,自然是能讓咱們出的越多越好。只有出的錢讓皇上滿意,他才會放人!」
「可如此一來皇上知道了嚴家能拿出錢來,他會否乾脆藉機查辦了咱們家?」嚴渠依舊疑惑。
「當然不會。」嚴梁皺眉說完,卻也看向了嚴頌:「不過五十萬兩,皇上能滿足嗎?知道嚴家同意籌錢,他會不會再扯皮?
「自然難以滿足。」嚴頌凝眉,「但我們已經騎虎難下。倘若我們能夠拿六十萬,七十萬,皇上就會想要八十萬,九十萬甚至一百萬!
「而如若我們有求必應,那就是不打自招,把我們的家底都攤給了皇上!
「到那個時候——」說到這裡,他沉著氣,緩聲道:「國家窮,我們嚴家卻握著這麼大筆家產,還擺在了他的面前,他沒有道理不要啊!到那時也就應驗了渠兒的擔憂了。」
嚴梁默默點頭。
嚴頌扶桌:「你們要永遠記著,天下人的命都捏在皇上手裡。我們也是。不查辦,不是皇上當真心軟,是老夫尚且還有些價值。
「一旦連皇上也決意對嚴家豁出去,那嚴家真正的末日也就來臨了。
「當今皇上深居宮中一心修道,但天下之事盡皆掌握,你要知道不管是朝堂百官,又或是我還是沈家,都是他的局中人,執子的那隻手,始終都是他的呀!」
一席話畢,屋裡已盡皆沉默。
嚴家背靠皇帝,盤踞在朝上幾十年,年年都有彈劾嚴家貪污的摺子,年年皇帝都喚嚴頌入宮解釋,嚴家家底厚不厚,皇帝怎麼可能不知道?
最多不知具體數目,也不想去查這筆數目,是以才會年年又信了嚴家的解釋。
皇帝一次次的放縱之下,嚴家也漸漸嚴家麻弊起來,以為清算的這一日將永遠不會到來,卻忘了皇帝心裡的天平也有被掰正的一日。
「去吧!」嚴頌向他們擺手,「把事情做得穩妥一些,不要再出任何岔子了。眼下咱們是在與沈家博弈,拼得是皇上的決心,容不得差錯。」
兄弟倆俯身稱是。
走到門口,嚴梁回頭看了一眼掐著眉心的嚴頌,又折了回來。
「祖父把李泉的把柄直接給了高洪,孫兒要是沒記錯,那可是祖父預備致仕之後,用來給嚴府的前途傍身的東西。這一給——」
「情急之舉,考慮不了那麼多了。」嚴頌眉心糾結,「誰能想到這案子竟然會被暴露出來呢?到底,我還是小看了沈家!」
嚴梁沉吟:「正值用人之際,我們此時是否應該拉陸階前來商議商議?舉薦他進入內閣,應該對他來說很有誘惑力。」
「陸階?」
嚴頌沉吟片刻,緩緩搖起了頭。「不必。」
「為何?他與我嚴家是兒女親家,可謂榮辱與共。」
「如果他真想謀劃仕途,此時就更加值得提防了。」嚴頌深深望著他,「你別忘了,今日是沈家在打壓我嚴家,並且這一局沈家還贏了!
「而沈博,同樣也是他的兒女親家!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此時拉他進來,無疑將把我們的所有籌碼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這樣一來極其危險。
「你換個立場想想,當他知道了我們所有的籌碼,他為什麼不乾脆倒戈呢?」
嚴梁怔住:「祖父莫非察覺他已有苗頭?」
「不。」嚴頌緩緩搖頭:「我只是再假設我是他。
「當初之所以拉攏他,是因為陸家的實力,也因為他的確非池中之物。
「沒有我,假以時日他同樣有資格進入內閣。而如果將我一舉擊倒,那他就會是首輔的最佳人選!
「哪怕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當下之時,你說這個險,我能冒嗎?」
嚴梁凝眉:「原來如此。」
「與其在這個時候用陸階,你倒還不如加快速度,即刻送封信去東南給胡玉成!」
嚴頌忽然沉聲,又走到案後提起了筆。「關鍵時刻,胡玉成會比他更有用!」
嚴樑上前:「胡玉成的確是一股強大力量,可當下之時,就要動用到他嗎?」
「你父親至今沒有查出沈家的深淺,我們尚不知他們還有沒有後招,得未雨綢繆!等要用到時再動用,那就已經晚了!」嚴頌將快速寫好了的信交給他,「你父親吃虧就吃虧在過於自大,現在我們得加速亡羊補牢!」
嚴梁匆忙之中把信看過,信服地點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