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把身子支起來一些,緩聲道:「嚴述這一伏誅,我總覺得有些風向變了。」
賀平望著他:「皇上是指?」
「朕記得盛太醫一直給東宮瞧病,你去審他一審。」
賀平微頓:「具體是哪個方向,還請皇上給個提示。」
「昨日大殿之上,太子出現的太湊巧了。」皇帝半歪著身子,聲音低微,「前日夜裡朕已經默許嚴家交錢贖罪,偏偏昨日節骨眼上太子就出現了,就此揭開了他們剋扣宗室年例的罪行,直接導致嚴述被殺。
「嚴述雖然死有餘辜,但若太子私謁大臣,且還是太尉府這樣實權在握的人家,實屬禍患。
「東宮未設詹事府,沈家向來也與文官不來往,但沈遇常年有疾,朕給了他們可請太醫的恩寵。
「朕想來想去,倘若太子與沈家有勾連,只有盛融最有可能替他們傳遞消息。
「你去審審他,是真是假,自然就知道了。」
賀平定眼瞧著皇帝,片刻才垂首:「遵旨。」隨後他又道:「除去這樁,可還另有相關之人?」
皇帝默語望著面前几案上陸階遞來的那些摺子,片刻後道:「旁人暫且不必。你先把此事辦清楚再說。」
「是。」
皇帝靠回枕上:「去吧,讓高洪進來。」
賀平傳話給了高洪,隨後走出門。
走出兩重殿宇之後,他腳步越來越慢,直至停在遊廊之下,對著前方的琉璃瓦看了半晌,才又重新舉步。
高洪幾乎是揣著腦袋回到皇帝跟前,未曾說話便見皇帝伸過來幾張紙。
「去擬旨,著嚴頌照著聖旨去辦事。若是辦不好,那就等著抄家問斬。」
後面四個字讓高洪心驚肉跳,這名單仿若燙手,在手心裡跳了兩下才讓他拿穩。
……
嚴家這邊該打點完畢之後,便關起門來一心一意操辦喪事。
嚴述死得到底不光彩,大門便閉著,只開了西角門以供家族近親進入治喪。
嚴頌上了摺子告病,這幾日足不出戶留在府中,外間消息卻無一絲逃過他的耳朵。
那請罪的摺子遞上之後,一夜之間幾十萬兩銀子也全都籌齊全了。只等高洪那邊傳信息出來,這邊廂立刻就可以運去宮中。
到底經歷過上次失敗,這一日下來嚴家人都有些魂不守舍,嚴渠在靈堂之中連喝完幾盞茶之後,到底忍不住又來到了上房。
「從昨日到如今,皇上至今再沒有隻字片語出來,祖父心中可以把握?」
嚴頌站在窗前捋著鬍鬚:「事到如今,很難說穩操勝券。一半得看運氣,另一半得看高洪的手段了。」
嚴渠更加心慌了:「倘若失敗,咱們又該如何是好?」
嚴頌緩慢的轉過身:「倘若失敗,就只能等著下獄了。」
嚴渠咬牙:「這就是說得等死了嗎?」
「當然不是。」嚴頌在屋中遊走,「既然昨日未曾當庭問罪,自然我等下獄之後也不會立刻赴死。
「信已經去送給胡玉成了,只要胡玉成派出的人到了京城,你我自然可保安然無恙。」
嚴渠臉色稍安:「祖父對於胡將軍,倒是極有把握。」
「因為不但嚴家需要他,他也需要嚴家。」
嚴頌看了他一眼:「與其如此浮躁,不如多多派人出去打聽四方消息。宮裡頭也多是些銀子,眼下咱們的腦袋可都系在皇上的手腕上。」
嚴渠咬唇稱是。
家丁從門外走進來:「稟老太爺!宮裡來人傳旨了!」
一句話說畢,祖孫兩同時變了臉色。
「祖父!」
嚴渠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喉嚨口。
嚴頌伸手按住他,問家丁道:「傳旨的人是誰?」
「是司禮監的高公公!此刻仍舊在門外了!」
嚴頌神情頓松:「去更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