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門口的是秦謙。他過來打招呼,陸珈便把手裡的一本花名冊,還有幾本帳簿交給了他。
「花名冊是嚴家上下所有嫡庶子女的名單,連他們才出生不久的三個月庶子都有份。等於說是他們的家譜,照這個名單去拿人就沒錯了。」
秦謙道:「這可來的真及時!」
陸珈又把基本帳簿也交給他:「本來是要給家父和太尉大人的,但我一直沒見到他們,就連輕舟也忙得不見人影,我怕耽誤事,就先送過來了。
「這些帳簿並不在嚴家的明帳之上,都是以管家之名置辦的。牽涉到南北好幾個縣的良田,不能漏掉了。
「還請秦將軍務必仔細,一個也不要放過。」
秦謙點頭,喊來了不遠處的弟弟:「即刻把這些帳簿送到內閣!不得有誤!」
然後他拿著花名冊,快步進了嚴家大門。
陸珈掀開車簾,望著前方仍然白幡飄揚的靈堂後方躥起幾丈高的火苗,聽著府牆之內不斷地傳出來的哀聲,再回想起仿佛過去了很久、但實則歷歷在目的前世,逐漸抿緊了雙唇。
花名冊和帳簿都是陸瓔最後帶出來的,本來陸珈可以交代護衛們送過來,但她期盼這一日期盼了兩世,怎麼捨得不過來看一眼?
嚴家害人數十年,這一日早該到來。
忽聽著前方孩童哭,她掀簾看了一眼。
護衛告知:「是方才在後園子夾巷那邊,抓到的嚴家逃出去的幾個下人和兩個孩子!」
這種時刻會被帶著逃走的只能是嚴梁一雙兒女。
陸珈道:「我瞅瞅。」
嚴家的人她沒有不認識的,嚴梁狡詐,難保此時還會有什麼詭計。
人被到了車下,倒果然沒錯,正是六歲的榮哥兒和四歲的善姐兒,還有他身邊的一個老僕並兩個乳娘。
兩個孩子痛聲叫罵,罵所有圍住嚴家的人是壞人。罵他們忠奸不分,說他爺爺是忠良。
雖然年幼,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面對困縛也還振振有詞,透出了書香子弟應有的修養。
可這些話從身為嚴家子弟的他們口中出來,總歸顯得有些滑稽。
陸珈把帘子掀開了一些,望著他們,榮哥兒恨恨不語,善姐兒只是哭。她的個子,跟當年陸珈被遺棄時應該也不相上下。
沈輕舟為病重的母親拖著孱弱的身軀跪在嚴家門前雪地里時,也只有八歲。
沈追命懸一線之時,還在楊家二夫人的肚子裡。
誰的苦難又是天生就應該承受的呢?
她把目光投向靈堂之後的火海,然後把帘子放下來。
「去交給賀大人吧。」
底下人稱著是,把人都押走了。
陸珈也讓人掉轉車頭,出了胡同。
被風掀開的車簾之外,有漂浮的黑灰,想必是著火的地方飛來的了。
……
角樓的火一直持續燒到晚上。
幾百號衛戍軍團團圍住四面,紋絲不透,直到火徹底熄炒後才散開。
亥時末刻,嚴府所有在冊之人全部捉拿到場,不管死的活的。
陸珈最後只是問了一嘴嚴渠。
得知衛戍軍是從枯井裡撈出斷了一條腿的他,陸珈只是道:「這個孬種。」
嚴家人骨子裡果然都是自私的。
前世嚴述把嚴頌推到御前撞死,以親生父親一條老命保住了合府平安。
這一世嚴梁又把嚴頌推到了御前,讓一手栽培他長大的祖父去衝鋒陷陣,實現他們富貴綿延的美夢。
但嚴渠又自私又孬,兄長赴死,祖母服毒,他還躲在井裡妄想避過去。
……
衛戍軍撤離之後,僅隔十日,嚴家合府老小便被驗明正身押赴了刑場。
嚴渠被砍了頭。
而嚴頌被五馬分屍,他兩條斷臂只斷了前臂,不影響施刑。
血流成河,不可謂不慘烈,來圍觀的卻都是四面八方聞訊趕來的深受其害的人們,現場被圍得水泄不通,只有唾罵,而無同情。
馬車開動的時候,監刑的沈輕舟被郭翊敬了一杯酒:「嬸娘泉下可瞑目矣。」
沈輕舟沒有說話。
他只是另倒了一杯酒,灑向了城外沈夫人墳墓方向。
旁人不知就裡,暗道沈公子菩薩心腸,嚴賊罪惡滔天,時刻恨不能將沈家踩壓在地下,他竟然還給嚴賊遞酒,實在是太過仁厚了。
再隔十日,以龐郅為首的那幫參與謀反的嚴家門生也開始受刑。到達年齡的男丁被砍頭,而女眷及幼童被流放。
再後來就是多年以來嚴家貪贓枉法提供各種便利、雖然沒有參與謀反、但是也罪狀不輕的各級官員。
緊鑼密鼓地忙了整整兩個月。=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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