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的日子要下棋。
他和他有什麼好下的。
顧淮聲剛想找個法子回絕,就見王順已經往棋桌那邊坐了,他道:「聽聞小侯爺這段時日還在查著當年沈長青叛國的事情?怎麼了,是覺得當初我錯判了嗎?」
太和帝聽到這話笑了笑,「是嗎,我倒不知道這事,說來聽聽。」
太和帝倒是真無意留人,但王順今日非想讓顧淮聲留下,若不留他一會,一會恐怕又要在他耳邊叨個沒完。
他是他的老師,是他的太傅,他也說不得他什麼不好。
兩人這一問一答,說得顧淮聲也再走不掉了,最後只好往王順對面坐去。
王順見他坐下了,便先拿了黑棋,自顧自先在棋盤上落了一顆。
顧淮聲拿了顆白子在手上,一邊落子一邊回答了他們的話,他沒反駁,直接道:「是覺有些奇怪。」
王順也沒想顧淮聲這般直接,問,「是嗎?那看樣子,小侯爺是覺我這判得有問題了。不過若沒記錯的話,沈長青是你的老師吧,你這話……有幫親不幫理之嫌。畢竟證據確鑿板上釘釘的事,還能有什麼奇怪的呢?」
王順將兩人師生關係拿出來說了一遍,那顧淮聲現下無論再說些什麼,都會被他扣上為老師說話的帽子,顧淮聲乾脆不再提,他道:「既然大人都這樣說了,那伏硯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跟王順這樣的人說話尤其沒意思,總是喜歡抓著一點細微處就開始上綱上線。
王順是個極其符合大昭朝廷的官吏,明一套背一套,抓著道德制高點,意圖用道德規範來制衡你,他的背後握著那一套無法讓人辯駁的儒家義理,而這套仁義禮智的最終解釋權,還是在以他為首的文官大臣們手中。
和他說話,他上扯天命所歸、應天順民,下又能扯男尊女卑、三綱五常。
偏別人一反駁他,他就更來勁。
顧淮聲不想和王順多說些什麼,乾脆沒再開口說話,只專心下棋。他想早些破了局離開這處,又加之想到下午王順對姜淨春說的那些話,也不再顧及王順身份,連棋都下得凌厲尖銳。
「下這麼凶啊。」王順不由輕笑一聲。
有時候下棋也不單單只是下棋,從一個人下棋的招數步驟中,能讀出太多的東西,就此刻,從顧淮聲下的棋來看,也能看出他多不耐煩了。
顧淮聲聽到王順這話仍舊沉默,眸光暗淡,長眉微蹙,火光下,側臉帶著不可察覺的冷意。
顧淮聲不願意開口,王順討了個沒趣,也不再說了。
沒有一炷香的功夫,這棋局就被顧淮聲破了。
顧淮聲想要起身離開,卻又聽王順道:「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是老嘍,下不過年輕人了。小侯爺賞臉再下一局吧,讓我再領會領會,學習學習?」
他這話說得太過自謙,同他平日風格大相逕庭,一旁的太和帝也在附和,「是也還早。」
顧淮聲抿唇無言片刻,腦中卻在想著如何脫身而去,卻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了太子入內的通傳聲。
一番見禮之後,他轉頭看到那兩人坐在那處下棋,走了過去問道:「這是在下棋嗎?」
王順見太子來也蹙起了眉,不知道他突然來是想弄出什麼么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