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讓讓!」
腳力快的貨郎匆匆而過,扁擔里挑著竹木柴薪,往東木頭市趕。不遠處廟市街的店鋪小攤販售雜貨無所不備,圖集槧鉛、錢鎛鋤釤,斧鑿刀鐮,粉黛膏脂……關廂沿河一帶,則雲集販賣各式各樣食品飴糖,茶素麵點。
三個孩子平日沒什麼出來玩耍的機會,各個是新奇得瞪大眼睛,瞧得目不暇接。
趙虓攥著寧悠的手跟在後面,一路上不少行人瞥見他,都面有惶色、刻意避開。
趙虓不解:「怎了這是?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寧悠瞧他,撲哧一笑:「您平日在朝堂板著臉慣了,又高壯,著實兇悍。更別說面上這疤,誰瞧了不以為您是惡霸來掀攤呢。」
趙虓想起自己眼傷,總忘了這事,忙換上副和善笑模樣,「這下可好些?」
寧悠只笑他:「好些,卻也沒好多少。」
「你這蠻蠻!」往她額頭上一敲:「慣會調笑我。」
走了一截,他往遠處一望,對她道:「你在此等我。」又喊順衍和王淮照顧好這廂。
一家四口便只得在原地等著,他擠入人群,不大會兒便不見了身影。
左等右等不見他回,寧悠急得踮腳張望,王淮也有些焦色:「陛……老爺這是往哪兒去了?要麼我找找去?」
寧悠嘆聲,「再等等吧。」
這人真是,也不知又心血來潮做什麼去了?
正念叨,鼻尖縈來一陣甜香,他不知何時到了她背後,塞到她嘴邊一隻酥黃角:「嘗嘗,比順安春平家的如何?」
寧悠一愣,覺大街上吃東西頗為不雅,可瞧那剛出爐的酥點還冒著熱氣,炸得金黃誘人,便沒忍住就著他手咬了口。
品咂一番,呼出熱氣來,道:「好吃。」
宮中點心雖千百樣之多,卻甚少有這般從鍋邊兒就到嘴邊兒的。幾個小子饞得緊,也一人抱著一塊囫圇咬下一大口來。泓哥兒小嘴巴嬌嫩,給燙得張著嘴猛吐氣兒。
趙虓點他腦袋:「慢著些,當心舌頭燙出泡來。」
順湞把手伸到弟弟嘴邊:「實在燙就吐出來吧。」
泓哥兒卻搖搖頭,嚼幾下將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娘說不能浪費糧食。」
這話引得一旁聽到的路人都忍不住誇讚,這孩子真是家風純正、教導有方。趙虓頓覺面上有光,捏捏老小的臉蛋,寧悠也不禁感慨,這小子學問上雖愚鈍,卻頗懂世事道理。幾個孩子各有所長,何不如她當日所期望那般呢?一時油然而生一陣滿足。
趙虓將手裡的點心遞給她:「拿著吃,多吃些。」
她接過來,本想餵他一口,又念他不喜這甜膩的,也就沒有吱聲。一油紙包五六個酥黃角,皆讓王淮拿著給孩子們分著吃了。
繼續向前行了不遠,他瞄著她手,又偏頭湊來:「叫我嘗口。」
「您不是不喜吃甜?」
「瞧你吃,眼饞。」
寧悠莞爾,只得遞到他嘴邊兒。誰想她這一路小口細品、吃了沒多少的點心,被他一口咬下只剩一角。
「不愛吃甜的人,一口倒給妾吃乾淨了!」
他笑,「再給你買。」
「妾才不要,嘗嘗就是了。」取帕替他擦嘴,「您瞧這蹭的,跟泓哥兒似的。」
趙虓由她擦完,問:「這街市上還有什麼想吃的老鋪子?可與你兒時有何分別?」
「妾方才看,兒時去過的那些鋪子,早換了個遍。就只東橋頭那老梆船酒家未變過。」
「那這街坊你怕不是也不認得、不知怎麼走了?」
寧悠望望,「街巷都未變,只是鋪子、掌柜不認得了。」說著,便見左手邊那條巷子口有棵熟悉的粗壯槐樹,依過去問:「您可知道這條巷叫什麼?」
趙虓幼時久居皇城,後離京至中都隨軍操練,再後來就藩順安,對京中的市廛坊巷不甚熟悉,自是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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