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尷尬地找藉口:「娘娘傷心過度,這些時日,一直神思恍惚,還望殿下見諒。」
一聽這話,鄧姣順水推舟,小跑沖向皇帝的棺槨,撲倒在棺蓋上,發出十分夾子音的哭泣聲。
燕王狹長雙眼詫異地睜大了。
后妃們在燕王面前,向來比太監侍衛更守規矩。
以往沒人敢在他面前失態到這個地步,更別說皇后。
鄧姣古怪的舉止,看得燕王快要把剛背熟的悼詞都忘光了。
沉默了許久,燕王出聲安撫:「皇嫂節哀。」
哭聲戛然而止。
鄧姣趴在棺材上,一動不動,等待燕王開始認真地、細緻地、進一步地安慰。
然而,燕王已經安慰完了,他轉頭用眼神示意嬤嬤們——皇后不哭了,被他哄好了,可以把皇后拖出去了。
她再不走,燕王的悼詞真要忘光了。
批了兩晚上奏摺,燕王只過了兩遍悼詞就親身上陣。
他原本對自己的記性信心十足,沒想到會有干擾物出現。
史官還在旁邊等著。
如果燕王哭靈期間,悼詞說得結結巴巴,史官可能會把他描述成「表現得很緊張」,而非「很傷心」。
那看起來會讓燕王有點舉止可疑,「先皇死因的幕後黑手」又要出現幾十部野史。
趴在棺材板上的鄧姣一動不動。
沒了嗎?繼續安慰啊?
說好燕王會「不停地安慰、不停地安慰」呢?
她馬上都要被拉去殉葬了,怎麼節哀?
節不了一點。
兩個嬤嬤左右開弓,都沒能把小皇后從棺材板上撕下來。
這小皇后年紀不大,手勁賊大。
陸騁對史官頷首示意:「罷了,讓她待在那裡,本王要開始了。」
於是,伴隨著小皇嫂綠茶風味的啜泣聲,燕王結結巴巴背誦完感人肺腑的悼詞,勉強完成任務,起身準備離開。
「燕王殿下。」鄧姣直起身,殺氣騰騰盯著燕王離去的背影。
橫豎都是死,她不能讓救命稻草就這麼走了。
陸騁停下腳步,一側頭,餘光瞥向身後的鄧姣,嗓音不悅:「皇嫂有何吩咐?」
鄧姣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拋出隱晦的曖昧:「殿下長相肖似陛下,才方見了您,我忽想起過往種種,竟失態至此,多有冒犯,望殿下息怒。」
陸騁沉默須臾,轉回身面對她,嗓音冷漠:「無妨,皇嫂還需保重自身。」
鄧姣踱步上前,壯著膽子靠近他跟前,發出求救暗示:「我踏不出這門檻,約莫是要隨陛下一起去了的。」
她似乎有言外之意。陸騁耷拉腦袋,挑眼探究地打量皇嫂。
她帽檐壓得很低,遮著大半張臉,他低下頭也沒辦法看見她面容,總不能在皇嫂面前蹲下來。
沒法通過她的神色判斷她的意圖,燕王只能轉頭問太監:「乾清宮甚是寒涼,何不伺候娘娘回寢宮歇下?」
小太監躬身答:「回稟殿下,皇后娘娘需常駐守滿四十九日,方可移駕坤寧宮。」
陸騁目光轉向鄧姣,略表遺憾:「那隻好再辛苦皇嫂幾日,保重。」
鄧姣:「……」
這就放棄救美了嗎?
想不出挽留的理由,她眼睜睜看著燕王大步離開了乾清宮。
完了。
時間管理大師絲毫沒有對她一見鍾情的跡象。
野史和電視劇都靠不住。
回到香案前坐下來,她開始飛速思考這段歷史中還有誰能當她的救命稻草。
殿門外天色漸暗。
一群小太監搬著一張小床,走小門送進了配殿。
鄧姣目光微動,輕聲問嬤嬤:「今晚輪到誰來守靈了?」
趙嬤嬤回稟:「回娘娘的話,今晚太子殿下陪您一起守靈。」
太子殿下。
未來那位暴君乾武帝——陸淵?
他是前皇后的兒子,前皇后已經駕崩半年多了,而這個小太子目前才剛滿三歲。
歷史上的鄧姣將陸淵當成傀儡,垂簾聽政。
十六年後,她被陸淵扳倒,屍體剁成肉泥,封印在道觀後山。
鄧姣情緒還算淡定,畢竟她大概是活不到十六年後了。
有些好奇,這位歷史評價兩極分化的暴君現實中是個怎樣的人?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殿外終於傳來通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