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顯然嚇懵了,嘴唇都發白起皮了。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自家當皇后的女兒,兩人愣了好半天,鄧姣的母親才上前一步,顫聲呼喚:「阿姣?」
她想衝過來抱住鄧姣,卻又畏縮地看了看周圍的侍從和守衛,想知道可不可以靠近自己的女兒。
鄧姣主動走過去:「爹,娘,別緊張,是我請求燕王,帶你們來同我見一面。」
夫妻倆一聽這話都懵了。
許久,鄧姣她爹顯然想要發怒,又顧及門外站著兩個王府守衛,只好壓著嗓音,不悅地說:「胡鬧!這國喪期間,你不好好在宮裡呆著,見我們作甚?」
看來這兩口子是完全不知道女兒要被殉葬的傳聞。
無所謂,鄧姣不在乎他們是否關心。
「爹娘是剛趕來京城嗎?舟車勞頓,先歇了吧,有話明早再敘。」
鄧姣其實有準備好見父母時涕淚橫流的感人場景,但現在,她的首要觀眾燕王根本沒現身。
所以她用不著太注意細節,直接打發他倆去睡覺。
第二天清早,不等鄧姣琢磨要怎麼跟兩口子解釋,燕王的屬下就把她爹娘叫醒,強制受了幾天驚嚇的夫婦倆一大早陪鄧姣去逛集市。
好吧,她小皇叔的控制欲平等地覆蓋了每一個生靈。
鄧姣有點擔心,逛完集市,下一步她就會被送回皇宮。
好在流程到了這一步,陸騁稍微給了她一點參與感。
屬下詢問鄧姣是否需要留下來繼續陪父母逛幾日。
鄧姣選擇需要,並直截了當地問那個負責流程的屬下——燕王這幾日會不會回府居住?
屬下表示不清楚燕王的行程安排。
壞了。
她自導自演的誘惑戲碼壓根沒機會使用。
她費這麼大勁出宮,還就真是來見一見完全不關心她死了皇帝丈夫難不難過,只不斷詢問她什麼時候能當上太后的父母。
鄧姣有幾次衝動,差點嚇唬他倆說鄧家三族可能都要跟著她一起殉葬。
但想想還是算了。
她怕她爹帶上她那兩個不太聰明的兄弟干出什麼蠢事,連累她不殉葬都不行。
她只能穩住爹娘,說一切都好,估計再過三個月就能當太后了。
兩口子那變臉變得簡直絕了。
一口一句「爹的寶貝疙瘩」,「娘的心頭肉」,把鄧姣哄得頭皮發麻,立馬稱頭疼,打發他倆回自己院子呆著。
到了第三天,她都恨不得提前回宮。
想想還是再等待幾天,逛逛集市也是好的。
她幾個月沒感受過這煙火氣了。
好在燕王沒讓屬下限制她的活動範圍,只要有侍從跟著,她可以在王府內到處閒逛。
王府面積很大,設施齊全,甚至有仿溫泉的半露天浴池。
但景觀設計嘛,說好聽點是簡潔到了極致。
說實話就是直男審美。
這麼大的王府,有一半面積用來當校場。
其中包含一個完整規格的射圃,就是練箭的場所。
還有各種規格的單人對戰場所,和小型軍隊陣型對戰演習區。
閒著也是閒著。
鄧姣在武器架子上找了一把最小的弓,拿上一桶箭矢,走到最北邊的箭道。
舉起弓,她嘗試瞄準靶心。
「那把弓拉滿,也射不了那麼遠。」
陸騁的嗓音嚇得她差點把箭射自己腳背上。
鄧姣緩緩放鬆弓弦,假裝淡定地回頭看向他:「這樣我就可以為自己射不中箭靶找藉口了。」
他側頭觀察她神色,邁步繞過漢白玉護欄,走進靶場,「當務之急,是找到你出宮到現在只陪伴你爹娘半個時辰的藉口,二老似乎不是皇嫂出宮的真正目的。」
她驚愕地看他:「殿下在監視我?您早就回來了?」
「我剛回府。」他說:「回來拷問一個邊疆截獲的信使,聽了侍從的稟報,皇嫂似乎比信使更可疑。」
鄧姣神色平靜。
坦然與他對視。
眼眶微微泛紅,她迅速醞釀出夢裡感受到的委屈情緒,啞聲回答:「昨日一見面,我爹娘就問我幾時能當上太后,這是他們唯一關心的事。我突然發現,這世間可能並沒有誰會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想要護著我。不對,從前有,三個月前有,可他遇刺駕崩了。所以,我突然不想看見我的父母了,他們一說話,我就會恍然,原來我根本沒有父母。」
陸騁掌控全局的氣場一瞬間收攏。
他如臨大敵,警惕地觀察鄧姣的神色,很快判斷出,她真的要哭了。
他側身原路繞過圍欄,準備撤退,「合情合理。皇嫂請自便,玩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