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陽穴一跳一跳,疼的很,偏生司二嬸的念叨還在繼續。
「……A區本來就離的遠,更別說那座山了!現在開過去,還不曉得有沒有停車位哦!到時候沒地方停車又該怎麼辦?小梵,一來一回浪費的油錢,你給叔叔嬸嬸出嗎?」
司二嬸抹了棕紅色眼影的眼睛,從後視鏡瞥向游司梵。
她眼皮很薄,年紀上來後脂肪流失,肉的分量卻沒跟上,略微耷拉下來的褶皺顯得尤其刻薄。
後視鏡下吊著的平安結隨轎車的行駛一晃一晃,司二嬸的眼眸和臉龐交雜在穗子的波浪中。
「小梵,你也別怪嬸嬸嚴厲。」
她的語氣又軟和下來。
「一家人難得在周日聚一聚,爬爬山,下了一整個月的雨,恰好今天也不怎麼大,這種程度的雨水,咱們克服克服,也能當做沒下雨。」
游司梵抿抿唇,聲音很低地回答:「嗯。」
「怎麼臉色難看成這樣?哎喲,因為沒吃早餐麼?」司二嬸轉而看向司子天,「兒子,把你的韭菜肉包給小梵一個,他低血糖。」
游司梵垂下眼睫,沒出聲。
司子天狠狠翻個白眼,還未答話,駕駛座上,目視前方路況的司二叔便開口了。
「別在車上吃東西,一股味兒。」男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倒影出雨刮器毛躁的海綿邊,「餓一會不妨事,到地方再買個饅頭墊墊就行。」
「山下的東西物價可貴了,買帶餡兒的早點不划算。還是饅頭好,就著水吃,頂飽又解渴。」
司二叔平靜地繼續補充。
「省下來的錢還能多買幾瓶水,爬山可不能沒水喝啊。」
司二嬸嗔怒地看他一眼,卻沒再說些什麼,只是聳聳肩,收回注視游司梵的視線,低頭和人聊起雁書來。
「對,今天去爬山,爬山啊,黃姐今天有沒有安排什麼節目?……」
司二叔繼續開車,司二嬸熱熱鬧鬧地侃大山。
許久未擦拭的空調口僵硬地左右旋轉,送出一陣又一陣沒有氧氣的冷風。
近乎窒息的空間裡,灰塵飛舞。
司子天還在吃他那些氣味沖鼻的包子。
司二叔似乎嗅覺選擇性失靈,聞不見他親生兒子的韭菜味和胃酸濁氣。
司子天自言自語:「等會買個煎包,蒸出來的還是差點味道,嗝——!」
他響亮地又打一嗝,放肆的大腿非但沒有反省,反而離游司梵越發接近。
轎車的車型不算寬敞,司二叔這輛車買的早,車齡將近十五年,可後排在平時也有足夠的空間。
大家如若願意擠一擠,甚至能塞下四個正常體型的成年人。
但司子天一人抵四,直接把游司梵擠到那不存在的「五」上。
游司梵輕輕呼出一口胸腔的濁氣,被長睫垂斂的眼底,厭惡和煩躁一閃而過。
他鬆開捏緊風油精的手,沉默了一會,悄悄摁亮手機。
前座的司二嬸已經和朋友聊到下一個話題。
「下雨怎麼不能爬山啦?今天就算是下狗屎也得爬!哈哈哈哈哈你看我這嘴巴啊,就是什麼都愛說,黃姐不要見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