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司子天。
「深呼吸,爸爸,深呼吸,呼氣——吸氣——」他孝順的好兒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是金的好大兒,終於來搭理他這位無助的父親,「都是一家人,別這麼生氣啊,冷靜,爸你冷靜一點。有問題就挨個解決問題,沒事的。」
游司梵冷眼旁觀,懶得看他們父慈子孝的表演。
他嫌噁心。
「沒有水了,是吧?」
司子天讓司二叔重新坐下,就看向司二嬸。
「媽,你也別急,地圖標註了,離這個休息區不遠,就有一條山泉,我可以和游司梵一起去打水回來。」
「走吧,堂弟。」
司子天對游司梵喚出一個很久沒叫的稱呼,昏暗的日光下,模模糊糊的臉色竟然可以算得上祥和。
那是司子天的人生里,從未出現過的表情。
「剛好還剩個瓶子,可以用來盛水,也算天無絕人之路。」
一個小時後,游司梵在逃亡路上無數次復盤這件事,都覺得自己很是應該在司子天出聲的第一秒,就先發制人,率先把這心懷鬼胎的堂哥揍成豬頭。
至於沒吃飯喝水的他,武力值能不能制服肥碩的司子天,打起來之後,究竟是自己一打三,還是他們三個打一個,這些細節都另說。
首先氣勢和立場上,他就不能輸。
但現在一切都為時已晚——
游司梵在小溪變大溪,並且逐漸往大江大河方向演變的水流旁拔腿狂奔,表情麻木。
他捏緊手中半空不空的塑料瓶,剛盛好的半瓶子水嘎吱作響,渾濁的水不斷撞擊瓶壁。
雨絲封住他的口鼻,極速的奔跑中,他幾乎無法呼吸。
每次吸氣,都充斥著自己肺部的血腥氣。
啪!
一道橫著生長的樹枝憑空出現,狠狠抽至他腹部,疼的他差點嘔出膽汁。
游司梵咬緊下唇,面色愈發蒼白,額頭儘是滲出的冷汗。
但他不能停下。
一旦停下,即是粉身碎骨的死亡。
一小時前,司子天帶他在山裡面左繞右繞,繞了整整五十分鐘,才抵達這條傳說中「離休息區很近」的溪流水源。
這條路很難走,比他們上山的路線更難。
如果說之前是在前人行走的基礎上修正,還有那麼一星半點的舊路痕跡,那司子天帶他來的這段路,游司梵就已經是在路途中迷失方向。
越走越遠,越走越深,往回望前路時,唯有樹影憧憧。
游司梵腦漿子幾乎要被繞勻。
東南西北是什麼?
不好意思,不知道。
陷入機械性煩躁的游司梵連憤怒都失去力氣,他喘著氣,並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質問司子天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他焦慮地咬上唇角乾裂的薄皮,喉舌如同被人點燃一把火,滾燙地灼燒。
口渴將近四小時,再不找到那條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溪流,他第一個脫水休克。
太熱,太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