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哥哥你怎麼了?他說,沒事。我說,明明有事吧,之前你還不這樣的,是不是吃壞肚子了想找洗手間。他頓時笑起來,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腦袋。我說痛痛痛,他說都沒用力。
「說吧,在煩惱什麼事情?」我拍了拍胸口,「說出來我幫你解決。」
陸星洲笑得倒在帳篷里,說:「真沒什麼事。」
「我不信。」我說。
「好吧……」陸星洲說,「也不算什麼大事,就是我小姨問我有沒有空,她想帶我出國玩。」
我聽完之後覺得,沒想到陸星洲沒說謊,這還真不算什麼大事。不,這根本不是事……出國玩不是特別好嗎?我躺在他的身邊,側過頭奇怪地看著他,他低聲說:「你覺得我很奇怪是不是。」
「是。」我笑道。
「但你知道為什麼嗎?」他又問。
「不……」我下意識地想回答他,卻在注視著他的雙眼時有了一剎那的晃神,於是改了口問,「你打算去多久?」
「二十來天吧。」陸星洲說。
將近暑假的一半,不算特別短暫。他還是這樣安靜地看著我,我的任何動作都逃不過他的視線。我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只好清了清嗓子,問他:「那你本來打算去哪兒?如果不出國玩的話。」
「海邊。」他說。
「很多海邊啊……東海南海還是渤海。」我說。
「有秘密基地的那個海邊。」他說。
我心情有點複雜,起初感到非常開心,接著又有點無法言語的悵然若失,我開口說話,聲音也變得有點艱澀:「你也還記得。」
「記得,小宋挺好記的。」
我停頓很久,問陸星洲有沒有讀博的計劃。他就笑,說怎麼跟你聊天還能扯到讀博。
「沒有讀博的計劃。」他想了想說,「讀完了就趕緊工作吧,想租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存點錢,把糖糖從我小姨家接過來。」
「那……」我在心裡計算,「那這就是你學生時代最後一個暑假了?」
「是的。」他點頭,「最後一個暑假。」
我立刻贊同陸星洲去國外玩,告訴他東島的秘密基地已經維持二十多年不變,想來看的話隨時都在。他說,那國外的東西有些都維持幾百年了。我想了半天,舉了個例子:「天有不測風雲,巴黎聖母院之前就被燒了。」
陸星洲:「……」
我跟他說了許多,最後他抬起手捂住我的嘴,輕聲說:「知道,閉嘴,不許再講話。」
我:「……」
不知不覺間,今天的演出也進入收尾階段。陸星洲把帳篷和破洞的充氣沙發收回原處,他沒讓我動手,只是讓我把垃圾收一收。舞台上壓軸的是一個還蠻知名的男歌手,他唱著抒情歌,幾個小時過去,夜色中人群已經在三三倆倆地散場。
我嘆了口氣,拿著塑膠袋撿垃圾,卻發現周圍還有許多別人留下的垃圾,於是我撿著撿著,離陸星洲越來越遠。直到他在背後喊我:「宋安南,回來!」
我把東西扔進垃圾桶,然後洗了個手,迅速跑回陸星洲的身邊。
他低頭看著我,我抖了抖手上的水珠,他若有所思地問我:「不開心了?」
我搖了搖頭。
他有點無奈地說:「所以我說,我想去海邊。」
「我不想……」我倔強地說,「我不想讓你去,那地方沒什麼好的,哥哥你有機會去看更大的世界,我想你不要浪費機會。」
我和他一前一後往停車場的方向走,那首歌離我們越來越遙遠。陸星洲拉著我的手,和我一起在停車場找車。他把東西都放進後備箱,和我坐進車裡。他沒立刻發動車子,只是又看了我一會兒。
我拉著他的手晃了晃,說:「走啊。」
陸星洲看著前方說:「我是怕我出去一趟,你就又回到原點了。」
我立刻明白他跟我在說兩件事情。
「我不會的。」我抿了抿嘴,告訴他,「你可以從國外回來之後再來海邊找我,反正我暑假只能回家,我就……我就在那邊等你。」
陸星洲沒說話,抬起手把我往他那邊拉了拉,他這次捏住我的後頸,用了很大力氣,我稍微掙脫一下他都不允許。密閉且安靜的車廂中,我離他實在太近,他的呼吸和我的交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