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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香手裡鍋鏟一松,砸到腳趾,都沒覺得痛。

夫妻倆趕到深水潭,天色暗了,羅工全打起手電筒,照到羅荃,穿著羅蕙的紅色舊衣服,光腳趴在地上,梅蘭香心如刀絞,明明女兒沒說話,她像是聽見哭喊聲,女兒說悶,喘不上氣。

梅蘭香急著把羅荃翻了個個,給她按胸口。

沒過多久,公婆帶著羅蕙來了。羅工全把梅蘭香拉起來,她才聽見周圍人說話,有人說:「看樣子死透了,送醫院也救不活。」

還有人過來拍梅蘭香的肩膀,說:「蘭香想開點,你還年輕,正好再生一個,沒準奔個兒子。」

梅蘭香聽清了這句話,就是這句話,讓她停下動作,腦子裡生出了惡念。

不過,梅蘭香並沒有那樣的覺悟,要對王語素和盤托出自己的全部心路歷程,王語素也沒有這樣的期待。在對梅蘭香這段稱不上採訪的採訪前,王語素已經先後詢問過其他幾位事件相關人,來羅家報信的羅河伯、修車鋪的范東寧,幾人對這件事的形容都是語焉不詳,言談間對一條十年前幾乎隕落的生命十分草率,由此,王語素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人性黑暗。

金既成不認同她的判斷,基於他個人和房東一家的相處,認為王語素過於陰謀論,他最初只是懷疑夫妻倆順勢而為,打算對女兒的死草草了事,沒想過是有預謀。

王語素沒有試圖說服他,轉而道:「重男輕女這四個字太老套太陳舊,在媒體圈談論它,會被認為是過時的論調,我不這麼覺得,可能我比較悲觀,我覺得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這個狀況不會結束,永遠有女兒、女性,生活在這種陳腐的社會環境裡,並為此受到一生的心理傷害。我記得在北京的時候,你告訴我,羅家小女兒眼底有一種憤怒,在我看來,那不是憤怒,更像是傷痛。」

「如果不是知道你是獨生女,聽你這些話,會以為你出生在多子女家庭。」金既成道。

「不奇怪。」王語素道,「我媽是多子女家庭,我姥姥姥爺所有的財產,都留給了小舅。我之所以一直關注這個方向,是因為這個現狀至今沒有改變。」

「也許你能改變呢?」

王語素麵露自嘲,「別扯淡了。」

金既成笑了,識趣地沒再展開討論。

梅蘭香提到炒絲瓜的細節,使她的版本聽上去極具真實感。王語素懷疑房東夫妻蓄意殺害女兒,目前看來,仍缺乏有力的佐證。其實這對王語素來說,算是好事。沒有聳人聽聞的切入口,這則新聞註定淪為平常敘事,上不了《時報》深度專欄,更沒辦法替她在人生岔道口做選擇。

第44章 .

王語素問起十年前往事,激活了梅蘭香經久難愈的愧疚,她不想留兩個女兒在家受累,改變主意回到了家。

羅家姐妹剛從父親口中知道母親離家出走,沒多久,又見母親提著包回家,一言不發地進了房間。羅工全以為妻子是忘了什麼東西,回家來拿,小聲嘀咕了一句:「裝模作樣。」

這話羅蕙聽見,立馬道:「爸,你少說風涼話。」

羅工全瞪眼道:「怎麼跟你爸說話的?」

「我就這麼說話!」羅蕙道,「羅氏祠堂修得再氣派,我媽、我和羅澤雨連姓名都沒有,憑什麼要我媽受累?」

「鎮上那麼多人都受累,就你媽不能受?」羅工全道,「我都說了,功德簿會寫名字。」

「功德簿沒用,有本事把我們寫進族譜,能寫,我就幫你說服我媽。」羅蕙道。

父女倆的話題轉往族譜而去,羅澤雨不想再聽,拿了羅蕙的 Mp3 聽歌。班上很多同學喜歡聽流行音樂,鎮上很難買到正版磁帶,他們就守著聽 Music Radio。礫山中學廣播站一度還在中午午休時間放過歌,後來被畢業班學生舉報,播不到兩周就停了。羅澤雨也喜歡聽廣播,不過很少聽音樂之聲,她喜歡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偶爾播送的科幻系列,還有一些地方台的鬼故事。對比廣播,電視當然更吸引人,只是羅家電視遙控器常年被鎖,算是梅蘭香和羅工全唯一達成共識並嚴格執行的教育方式。平時,他們根本不管她學習,不在意她未來能不能考上大學。

羅蕙 Mp3 里的歌大都是粵語流行歌,羅澤雨聽不懂,因為聽不懂,反而有種遠離真實世界的感覺,莫名寬慰了她心裡奇怪的凌亂。以前,她很少想以後要去哪、做什麼,腦子裡像有人在搗糨糊,想的東西很多,卻沒有一條清晰的主線。

下午和塗修志在巷口碰頭,她好奇問他有沒有這種莫可名狀的煩惱。

塗修志想了很久,道:「初中可能有,高中沒了。」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什麼叫可能有?」

「我小學是在村里上的,初中來礫山鎮,當時覺得鎮上同學好幸福,家就在學校附近,什麼東西都能買到,還有車站直通市里。那時候就想,為什麼我家是農村的,為什麼我爸媽只會,不會掙錢,想很多沒用的。」塗修志道,「塗莉比我適應得好,我們那時候走讀,上學、放學要走很久,路上總聊天。村裡有個收破爛的獨眼大爺,收了很多舊書,塗莉以前常去大爺家轉,淘了很多書回家,她讀的第一本世界名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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