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看著對方。
李琛微微動怒,有些裝不下去了。
少年壓抑著克制,質問道:「你明知甄二娘即將入宮,卻還公然打朕的臉。」
李珣緩緩落下黑子,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陛下對臣生了疑慮,看來是臣在平日裡做得還不夠周到,不夠克己慎行。」
這句話如鋒針般扎到李琛敏感的心上,半晌沒有吭聲。
李珣忽然覺得跟一個孩子較勁實在乏味,「今日陛下來晉王府,就只為說這麼嗎?」
「朕要保甄家。」
少年天子一臉堅定,言語下得極重,仿佛為了甄家可以跟晉王府撕破臉皮。
看著他篤定的樣子,李珣冷不丁笑了起來,明明笑得溫煦,卻令小皇帝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問道:「五皇叔為何發笑?」
李珣漫不經心地敲擊棋盤邊緣,饒有興致問:「陛下要如何保甄家?」
「這是朕自己的事,不勞五皇叔操心。」
李珣垂下眼瞼,收斂笑容道:「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講。」
「什麼話?」
「臣其實也想告訴陛下,臣要辦甄家,至於如何辦甄士懷,那是臣自己的事,不勞陛下操心。」
這話把李琛氣著了,瞪著他不說話。
李珣視若無睹,繼續保持著好教養,慢悠悠道:「陛下,該你走棋了。」
一大一小僵持在棋盤前。
李琛一臉慍惱之色,李珣則淡定自如,和顏悅色的,仿佛很好說話的樣子。
「趙太傅苦口婆心把陛下勸到晉王府來,就是為了與臣說這些嗎?」
「不是趙太傅,是朕自己要來討說法的!」
「是嗎,那臣倒是想問一問陛下,甄士懷是怎麼教養的女兒,光天化日之下趁臣醉酒扒臣的衣裳敗了臣的名節,如此下作手段,可是甄士懷親自教的?」
「五皇叔莫要血口噴人,明明是林二娘色膽包天扒了五皇叔的衣裳!」
提到林二娘,李珣又笑了起來,「陛下是從哪裡聽來的傳聞,可是大長公主親口同你說的?」
李琛閉嘴不語。
李珣淡淡道:「先帝的託孤血書還在晉王府供著,臣為皇室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不想一番赤子之心卻被一介婦人給敗了。與陛下僵持的這二十多天,臣心寒吶,原以為叔侄二人沒有芥蒂,看來是臣奢求了。」
李琛不吃這一套,懊惱道:「五皇叔何必說這些,若事發後進宮解釋一番,又何至於鬧到如今的地步?」
李珣平靜地望著他,眼神愈發冷了下來,一針見血問:「敗了甄二娘的名節於臣來說有何好處?」
被他那樣看著,李琛的手心開始出汗。
李珣微微前傾身子,俊美的臉上寫滿了窺透人心的睿智,「婦人之計,又蠢又毒,陛下心知肚明。」
一語雙關激得少年炸毛,激動之下說錯了話,「你莫要胡亂揣測,跟後宮沒有任何關係!」
李珣輕輕的「哦」了一聲。
看他瞭然的樣子,李琛快急哭了,「朕不管!反正朕要保甄家!」
少年性子急,氣勢壓不過,智慧也占不到上風,竟被急紅了眼。
李珣慢條斯理取出手帕遞給他,「臣十三歲時遠離京中,遠離昭妃獨自一人去了邊境苦寒之境,臣當時怕極了,哭了好幾宿,被稍大些的小郎君笑話了許久。後來有一個叫王五的人告訴臣,你就算哭瞎眼也沒用。」
李琛望著他兩眼通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李珣柔聲道:「相信陛下也聽聞過當年臣在宮裡時一直不受你祖父喜歡,可是那時候你父親寬厚溫和,待臣卻是極好。長兄如父,臣一直記得他的好,只可惜……」
提到自己的父親,李琛眼淚直打轉。
李珣輕輕拭去他掉落的淚水,「這些年看著陛下茁壯成長,臣心裡頭甚感欣慰,日後臣若去了陰曹地府,也能問心無愧地面見你父親了。」
這番話說得誠摯。
被他以情動人,李琛再也沒有方才的鎮定,只能像個傲嬌的小老虎般無理取鬧,「朕不管,朕要保甄家。」
「陛下要保甄家,也得看陛下自己的本事,若是來求臣高抬貴手,那就算了吧。」
「不用五皇叔手軟,朕要靠自己的本事保甄家!」
李珣抿嘴笑了笑,心平氣和道:「陛下保不了甄家,明天是朝會的日子,臣會親自去承陽殿,讓陛下徹查甄家。」
聽到此,少年天子眼皮一跳,「甄家三品大員,徹查甄士懷總得出師有名。」
「陛下儘管放心,扣給甄家的名頭臣早就想好了,咱們各憑本事辦甄家,到時候陛下可不能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耍賴。」
李琛半信半疑。
李珣拿起一粒黑子輕輕摩挲,「看來趙太傅倒是個能人,能說動陛下前來晉王府討要說法,日後加官進爵少不了他。」
「你不能動趙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