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陣陣窸窸窣窣聲傳來,華陽走到他跟前蹲下身看他,問:「宋御史這是在向我請罪麼?」
宋致遠回答道:「宋某在平日裡失了分寸,數次衝撞了大長公主,還請大長公主責罰。」
華陽「嘖嘖」兩聲,「可是五郎讓你來請罪的?」
宋致遠沉默。
華陽冷哼一聲,「我就說,以你宋致遠的脾性,怎麼可能會服軟。」頓了頓,「我與五郎都是權貴,為何他能讓你折腰,我卻不能?」
宋致遠還是不說話。
華陽生了洗涮的心思,命令道:「你抬起頭來。」
宋致遠規規矩矩地抬起頭,華陽認真地打量他的臉。
他比她小三歲,她當初就是看中他的臉才嫁他的,秀雅溫煦,骨子裡卻有股士族威武不屈的傲,真真是長到了她的心尖上。
遺憾的是這樣的人渾身都是刺,扎得她滿手血。
「我若今日不領情,你又當如何?」
「宋某便長跪不起。」
「那你好好跪著吧。」
「……」
華陽坐回原位,案桌上擺放著瓜果,她自顧吃了起來,一旁的郭嬤嬤看著干著急。
接連吃了兩個桔子,她似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來,說道:「宋致遠,你若陪我一晚,我便不同你計較了。」
宋致遠猛地抬起頭,臉都氣綠了。
華陽一本正經道:「我有很多錢的。」
宋致遠恨聲道:「士可殺不可辱!」
這話把華陽刺激到了,一掌拍到案桌上,怒目道:「當初我和親北獠被老頭子糟蹋時,是不是也該一頭撞死?!」
宋致遠的心揪了一下,訥訥無語。
華陽的眼眶紅了,指著他道:「你從骨子裡就瞧不起我,嫌我髒!」
宋致遠辯駁道:「我沒有!」
華陽質問:「那你為何視我為蛇鼠,屢屢給我難堪?!」
宋致遠低頭沒有吭聲。
華陽隨手拿起一個桔子狠狠地朝他砸了去,被他敏捷地接住了。
她又端起茶碗想潑他,被郭嬤嬤勸了下來。
她氣不過,憤怒道:「你啞巴了,說話啊!」
宋致遠猶豫了陣兒,才道:「大長公主金枝玉葉,自當哄著捧著,宋某福薄,承受不起,還請大長公主放宋某一條生路。」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番話,華陽忽然沒了折騰他的興致,目光頹然黯淡下來,意興闌珊道:「你走吧。」
宋致遠起身離去。
華陽扭頭望著他走遠的背影,眼底布滿了血絲,咬牙切齒道:「宋致遠,誰都可以看不起我華陽,你卻沒有資格!」
宋致遠頓了頓身,終究沒有回頭。
有些事情,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外面的林秋曼和竇七郎相談甚歡,竇七郎見多識廣,同她說起了西域趣聞。
他的聲音溫和,說起話來如涓涓細流,聽得林秋曼格外舒心。
比起士族門戶來說,商賈之家確實沒那麼多規矩講究,相處起來要自在得多。
林秋曼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往後堅決不進士族,更別提高門大戶。
二人正聊得熱絡,突見宋致遠出來,兩人趕忙行禮,他微微頷首,沒說一言便走了。
竇七郎道:「宋御史的臉色不太好。」
林秋曼:「他與大長公主曾有過一段姻緣,怕是又鬧了矛盾,進去看看吧。」
竇七郎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進茅草亭。
華陽已經恢復如常。
林秋曼仗著跟她混得熟,試探問:「宋御史又惹大長公主不痛快了?」
華陽沒有吭聲。
林秋曼:「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華陽看向她,表情有點冷,「你說。」
林秋曼嚴肅道:「奴干訟棍專為女郎解決煩惱,大長公主的煩惱,其實很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