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把帕子扔進盆里,吳嬤嬤替他梳頭綰髮,伺候他穿衣時,道:「郎君清減不少,這衣裳都寬鬆了許多。」
李珣嘴硬道:「應是天暖和了,穿少些的緣故。」
吳嬤嬤給他留了顏面,「庫房裡還有好幾匹織造府進貢來的錦緞,下午讓德衣坊的人來量量,重新裁定幾身開春的衣裳。」
「嬤嬤看著辦。」
佩戴好金魚袋,正好衣冠,李珣用早食時吳嬤嬤一直盯著他看。
那眼神就像大人監督不好好吃飯就會挨打的小孩一樣,只差拿根鞭子在手裡了。
李珣是個很愛面子的人,於是他多吃了幾口。
不知怎麼的,吳嬤嬤盯著他用飯的情形令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宮裡頭。
那時候昭妃會盯著他觀察他的言行舉止,若是想笑,得靦腆含蓄。
用飯也得動作文雅,細嚼慢咽。
走路得不疾不徐,佩戴在腰間的玉是不能大幅擺動的。
常年累月的馴養把他塑造得完美無瑕,那時候他從未懷疑過昭妃的動機。
現在仔細回想,她應該是把在他父親身上的失意轉嫁到了他的頭上,於是費盡心思把他打造成了一個理想中的貴族子弟。
這樣的李珣自然是討人喜歡的,特別討女郎們喜歡。
後來他掌了生殺大權,於是郎君們也喜歡了,對他盲目信奉,將他追捧為最勵志的奮鬥偶像。
李珣在笑,李蘭生卻在背地裡罵髒話。
好不容易用完早食,吳嬤嬤滿意地端來茶水供他漱口。
李珣覺得肚子有點撐,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吃頓飯都有壓迫感了。
漱完口,拿手帕擦了擦嘴,他起身站了會兒,說道:「嬤嬤替我松松腰帶,有點撐。」
吳嬤嬤道:「淘氣。」
李珣撇了撇嘴,拿起官帽走了,老陳跟在他身後。
吳嬤嬤望著二人走遠的背影,有時候她是無法理解林二娘的。
像李珣這樣的郎君幾乎沒哪個女郎不喜歡,臉生得俊,身段也風流,既有教養又有才華,還掌著權。
這樣的一個人願意把正妻之位奉上,可見是上了心的,她卻瞧不上。
那可是全京城女郎都盼著的榮華,或許以後還會成為中宮,偏偏林二娘還瞧不上。
吳嬤嬤無法理解。
另一邊的林秋曼回了趟林府,周氏高興地告訴她一個好消息,說昨日接到渭城那邊送來的信件,林清菊一家已經動身上京來了,走的水路,若是夠順利,二月中下旬便能到。
林秋曼欣喜道:「這麼快就能到嗎?」
周氏點頭,「聽大郎說去年冬季新開啟了幾個漕運碼頭,從吉州那邊過來縮短了好些日呢。」
林秋曼:「到時候定要跟阿姐好好聚聚。」
周氏端起杯盞喝了口水,問:「你的傷怎麼樣了?」
林秋曼拿給她看,「癢得很。」
周氏嚴肅道:「那便是在癒合了,萬不能去撓。」
母女倆正說著話,突聽僕人來報,說有位娘子來找。
周氏問:「哪位娘子?」
僕人答道:「姓姚,說是來找小娘子的,從朱家院找到平春苑,又找到這兒來了。」
林秋曼:「去把她請進來。」
沒隔多時那位姚娘子被請進院子,她看起來嬌滴滴的,瓜子臉,身材高挑,衣著華麗,一看就是大富人家嬌養的娘子。
二人相互行福身禮。
那姚娘子又沖周氏行禮,說道:「這位想必是主母了。」
林秋曼:「對,我阿娘。」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
姚娘子坐下,僕人來伺候茶水。
周氏好奇問道:「姚娘子又遇到什麼難題來找我兒了?」
姚娘子幽幽地嘆了口氣,說道:「我被家裡的男人告了,要把我休了。」
林秋曼:「說來聽聽。」
姚娘子想了想,情緒不禁有些激動,「我嫁與吳郎十五載,及笄之年就跟著他,為他生兒育女,養了三個孩子。我們一直都很恩愛,他疼寵我到骨子裡,在整個龍泉街是出了名的疼媳婦兒的好郎君。」
林秋曼笑著問:「你們感情這般好,那他為何要休妻?」
姚娘子不高興道:「是去年夏日的事,他被一個良家子給迷上了,不知怎麼的鬼迷心竅要納進門作妾。我氣壞了,跟他鬧了一場。」又委屈道,「當初我們成婚時他向我寫了保證書的,說一輩子不納妾,從一而終。哪曾想,一輩子還沒到一半呢,他就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