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德難堪地垂下了頭。
林秋曼繼續道:「他說了,你五年流徒,他保你在流徒期間性命無虞,韓家是不敢對你動手的,你大可放心。」
「那家裡頭……」
「抄沒得乾乾淨淨,只留了我的嫁妝,算是晉王給的人情。」
「你大嫂呢?」
「走了。」
林文德沉默了半晌才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也怨不得她,只是苦了兩個孩子,遭遇這等變故,無爹沒娘的。」
林秋曼淡淡道:「我暫且替你養著,待你刑滿後自個兒回來養。」
聽了這話,林文德感激道:「難為二娘了。」
林秋曼嘲弄道:「誰讓你們當初吃了豹子膽去攀韓家的親,那就是個不好惹的門戶。林家才多大點勢,韓家在朝中盤根錯節,豈容得了你們在頭上作威作福。」
林文德閉嘴不語。
林秋曼:「這回若沒有晉王插手,你的腦袋是砍定了的,林家抄沒,家眷全部奪籍發賣,由此可見韓家的手段。」又道,「往後我林二娘也會被韓三郎搞,護一日便算一日吧。」
林文德憂心忡忡,「此事沒牽連到四郎嗎?」
「沒有,姐夫是晉王親自提拔進京的,沒人敢動他。」頓了頓,「大嫂臨走前曾讓我來找你討要一份和離書,你給還是不給?」
林文德黯然道:「事到如今,她要尋生路自然是要給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林家徹底敗了,不能把她困死在這裡。」
林秋曼斜睨他,「還算有點良心。」
林文德總覺得羞愧,「阿娘身子可安好?」
「好,家裡有我和阿姐撐著,她不會垮的。你自個兒也得好好保重身子,我可不想替你養一輩子娃,那是你自己的責任,不是我林二娘的責任。」
林文德給她跪下磕了兩個頭,「這回大難,全靠二娘扶持度過,我林文德實在愧對林家列祖列宗。」
林秋曼:「活人都管不了,哪還管得了列祖列宗呢。」又道,「這都是你愛吃的,阿娘親自備的。往後流徒山高路遠,很是辛苦,大哥若是扛不住了,就得好好想想家中的兩個孩子。」
林文德點頭,拿起吃食往嘴裡塞,不由得眼淚花花。
林秋曼又給牢頭使了些銀子,再說了些家常話才離去。
走出地牢,外頭艷陽高照,她把食盒遞給蓮心,眯起眼看刺目日光,愈發覺得世道難走。
就拿姐夫秦秉南來說,想當初狀元出身,不也熬了這麼些年才得了一個從五品上的官兒。
若是沒有家世背景,光靠自己去熬,不知得熬到什麼時候才能出頭。
話又說回來,秦秉南能調回京,還得是他的運氣好遇到晉王親自去的渭城,若是其他人去的,他指不定還在那裡耗著。
想往上攀爬,這條路從來都是不易的。
回到林府,卻不想第一個上門來的人是回春堂的周娘子,給送銀子來了。
林秋曼窩心不已,二人在閨房裡聊私房話,周娘子道:「我一聽林家被抄沒,便知事情壞了。」
林秋曼清楚她知道她跟晉王的關係,也沒隱瞞,壓低聲音道:「去求的晉王把全家性命保下來了。」
周娘子:「只要有命就不怕。」頓了頓,「你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大哥犯事,你原本不必擔著的。」
林秋曼端起杯盞,「家裡頭還有一個老母親呢,她跟大哥隔著一層肚皮,我卻與她骨肉相連。再說阿姐又嫁了人,有自己的家庭要顧慮,大嫂也走了,你讓她一個老人家怎麼扛得住?」
周娘子:「也就你孝順。」
林秋曼:「承了養育之恩,哪能不回報呢,我雖冷情,但白眼狼是不會做的。」
周娘子好奇問:「經過了這回,你還上公堂嗎?」
林秋曼笑道:「上,只要有女郎來尋我,我便繼續折騰。」
周娘子贊道:「我就喜歡你這股勁兒,跟一般女郎不一樣。」又道,「這些銀子你先收下,日後待日子順遂些再還我都行,現在正是難處,我怎麼都得拉你一把。」
林秋曼拍了拍她的手,「你有這份心就已然不錯了,我現在還有些嫁妝可使,能支撐些日子。」
「行頭總得留一些,不能什麼都拿去變賣了,況且你還得養這一家子呢。」
「無妨,只要節省些,田產商鋪的租子能把日常開銷滾走。」頓了頓,「也虧得晉王還有點良心,要不然我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見她狀態不錯,周氏掩嘴道:「女郎家立足沒這般容易,苦日子還在後頭,你若是撐不住,定要跟我說,我有整個回春堂,家底兒豐厚,不缺你這口吃的。」
林秋曼被逗樂了,「那敢情好,我乾脆讓你養得了。」
周氏擺手,「別,你這尊大佛我可養不起,能入晉王的眼,還是讓他養吧。」
林秋曼撇了撇嘴,指她道:「你說話真討厭。」
周氏笑,「打趣你呢,還當真。」又問,「華陽館怎麼樣了,還沒去瞧過。」
林秋曼:「待我把這檔子破事處理好了再去瞧瞧,平春苑是沒法住了,還得還給大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