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箏嘆了口氣,心裡還有個疑問。
「少杉不是跟日本人把關係都打通了嗎,怎麼他們還要這麼做?」
「這你就不懂了。跟馮少杉合作的是海軍方面的人,想綁你的人屬於陸軍,日本的海、陸軍屬於兩個體系,各自獨立,但暗地裡又相互較勁,誰也不服誰。如今滬西已是陸軍的天下,那裡的煙館、賭場背後全是像羽田這樣的日本人在撐腰,連市長都動不了他們。我猜,他們一定先去找了馮老闆,但沒得到好處,為了脅迫他,就把念頭動你頭上來了。」
正說話,張嬸乒桌球乓跑上樓來。
「外面一下子來了四五個人,都帶著傢伙,敲了門就問我聶小姐是不是住這兒,好嚇人!你們趕緊去瞧瞧吧!」
洛箏吃驚,匪徒已經囂張到這個地步了?
宋希文攔住她:「你在屋裡待著,我去看看!」
洛箏不放心,走到陽台往下瞧,但樓門在另一面,她並不能確切地看到什麼。天已墨黑,對面房子的窗戶里透出星星點點的光,怎麼看都有悽惶慘澹的味道。
剎那的寂靜,夾在上一個喧囂與下一個喧囂之間,容許她有片刻思緒出離的機會。
她並不覺得有多害怕,也不後悔。她跨出馮家的門,拋卻了女人最為看重的安全感,也等於終結了某種永恆——女人永恆的生活方式。她與現實世界終於面對面,而非隔著層層疊疊的障礙,各種道聽途說。
這就是她想要的,不再困於逼仄的繭中,她要觸摸真實,她做到了,新的世界在她眼前炸裂開來,她像在看萬花筒里的畫面,複雜詭譎,多變即是它最大的魅力。心底湧出奇特的力量,類似豪氣。
宋希文回來了,神色安然。
「是趙大海帶了人來,他們今晚會在樓下守一整夜——我看我還是走吧,明天再來看你。」
「明天你……」
宋希文不悅,「聶小姐,過河就拆橋,這個實在很傷人心吶!」
「我是想問你,明天要不要在這吃晚飯?」
宋希文一愣,瞬間笑得燦爛,「吃!」
極司菲爾路 55 號,日軍特務處滬西分部。羽田在窗前來回踱步。
一個人踱步的方式可以反映出他的心情,胡慶江從羽田的步子裡嗅出了陰鬱,羽田對他不滿意,這是顯然的——他摸了摸發麵饅頭一樣腫脹的臉,依舊火辣辣的痛,這還是昨晚他向羽田復命時吃到的苦頭。他腦子活絡,辦事前也會作充分準備,因此極少失手,羽田對他最滿意的便是這點。
昨天的行動失利出乎所有人意料,本以為四個人應付一個趙大海綽綽有餘,完全忽略了洛箏身旁的宋希文。
「一個報社老闆,哪來這等厲害身手?」羽田再次陷入困惑。
胡慶江道:「我也沒想到,所以連夜去查了他的底——這宋希文是歐季禮面上的人,也屬於廣東派,來上海之前,他似乎一直混在廣州的一家拳館。」
「似乎?」羽田最討厭似是而非的信息,不負責任的心態,總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不,確定是這樣。」胡慶江捏了把汗,慘敗讓他顏面掃地,連思維都混亂了。
「這麼說,他原是個拳師咯?」
「對。」
「他是怎麼和歐季禮攀上交情的?」
「歐季禮雇他做過保鏢,據說很欣賞這個宋希文。後來歐老在政治上失意,從廣東跑到上海來做寓公,又不甘寂寞,便聯絡友人辦了這份報紙,也是歐季禮推舉宋希文當上了報社老闆。」
羽田沉吟,這也說得通。
「你們中國人就喜歡用同鄉,嗯?」
胡慶江的得力助手阿根便是他同鄉,還是他拜把子的兄弟,忠誠勇猛,然而腦子遲鈍,反應總比常人慢半拍,羽田最瞧不上這種人。
「呵呵。」胡慶江乾笑。心想,你們日本人不也一樣。乘著羽田臉色和潤了些,他想把失去的面子再掙回來。
「羽田先生,你再給我個機會,這回我先設法把宋希文引開,保管能將馮太太帶回來!」
羽田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平時不這麼笨的,怎麼,腦子給姓宋的打沒了?綁人只有乘其不備才能一擊中的。現在馮少杉必定如臨大敵,你再出手不是自投羅網?」
胡慶江不敢吱聲了。
羽田又道:「今天早上,虹口打電話來,特別要求不准動馮少杉與他的家人,晚上夏先生還要在私家花園宴客,必定也是為馮少杉講情,嗬!這馮少杉真是好大面子!」
胡慶江聽得臉發白,事情叫他給辦砸了,還鬧出如許動靜,最觸羽田忌諱。
羽田卻沒再責備他,哼一聲道:「只要他還在上海,總有整治的辦法,這塊硬骨頭,我早晚要把他啃下來!」
胡慶江趕緊表態,「少佐有需要儘管吩咐,慶江再不敢大意!」
羽田眯了下眼睛,「還有那個宋希文,你也給我留意著,他給我的感覺……不像一般人。」
「明白!」
夏家花園建於二十年代,原主人是位顏料商人,他本人雖是暴發戶,有個女兒嫁給了英國人,這洋女婿恰好還是位建築設計師,房子交到女婿手裡,沒有和周邊房子一樣,只管搞那些富麗堂皇的修飾,整體風格簡約大氣,在眼花繚亂的別墅群中,給人耳目一新之感。=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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