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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張曼從為牢頭傷感變成為自己傷感。周一的「律師、審訊、回家」三連暴擊,讓她這幾天一直蔫頭耷耳,沒有緩過勁兒。她在心裡默默計算日期,離第 37 天又近了一天,可是自己的事情,看上去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在這種煎熬中,她神經質地一遍遍回顧警察的審訊、搜查等各個環節,揣測自己是不是哪個地方做錯了。每一遍回顧,她都在吹毛求疵地找錯誤,「我當時不應該這樣說,我應該這樣說;我當時不應該這樣做,我應該這樣做……」在一次次的「復盤」中,她已經把緊繃的神經壓榨到極限,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嘣」一聲斷掉。

只是,她自己還渾然不覺罷了。

第二天早晨,張曼掙扎著從硬木板上爬起來,走路時感覺雙腳像踩到棉花上一樣。她努力維持住身體平衡,正常的整理木板、洗漱打飯,終於把早飯時間熬過去,到了上午坐板兒的時間。

額頭滾燙,全身發冷,她發燒了。她坐在硬木板上,兩眼呆視前方,身體不聽使換地打著冷顫。她還是忍著不說話,不尋求幫助,要繼續熬下去。

站在牆角巡邏的獄友發現到她的異常,把她的情況報告給新牢頭。新牢頭過來看她一眼,嘟囔了一句:「都燒成什麼樣了?逞什麼強?知不知道發燒也會死人的。」

新牢頭又把情況報告給獄警。過了半小時,獄警在門口叫「23 號,出來」,張曼跌跌撞撞地走出監室,跟著健步如飛的獄警來到醫務室。

看守所的醫務室特別簡陋,兩張桌子四個圓凳,一個醫生一個護士,正坐在那裡閒聊。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斜眼看了一眼張曼,扔給她一個水銀體溫計,送上一句「夾在腋下五分鐘」,就又和護士繼續聊孩子上學難的問題。

38.7 度。張曼從腋下拿出體溫計後,自己先讀出這個數字,又把體溫計交到醫生手裡。

醫生接過後看了一眼,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你啊,沒有感冒,只是急火攻心的發燒,來到這裡,像你這樣的犯人多了去了,給你開點兒退燒藥,吃上兩天就好了。關鍵是收拾好心情,多想無益。」

張曼坐在圓凳上,頭暈目眩,感覺自己隨時會因體力不支趴到地上。不過,聽完醫生的話後,她還是強撐著說:「我不是犯人。」

醫生「噗嗤」一聲笑了,語調里全是嘲諷:「好好好,你不是犯人。我是犯人,可以吧?人吶,得認命,急火攻心沒有用。」

張曼低著頭,不再說話。

她的胃愈發翻江倒海,早晨喝的粥吃的饅頭就像一條條八抓魚在肚子裡橫行霸道的游弋,攪和地忍不住想嘔吐。她剛才一直強忍著,聽完醫生的嘲諷,她的情緒逐漸失控,忍耐力也急劇下降。現在,她要忍不住了。

她用右手捂住嘴巴,站起身想跑到門外。可是,雙腿沒有絲毫力氣,剛邁出一條右腿,整個人就順勢軟綿綿地趴在地上。嘔吐穢物順著捂住嘴巴的右手流下來,她索性拿開右手,趴在地上痛快地吐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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