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律師後背依然靠著沙發,但搭在腿上的手指尖輕微動了下。
林宴用餘光瞥了眼羅律師的手指,隨即直視對方:「汐汐作為林家未來的孫媳自然是看不上時家那點遺產,他只是想知道爺爺生前對他的態度。我聽說……」
他語氣微變,流露出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強勢:「貴律所近來有意與林正璨星合作,羅律已經是為人父的年紀,想必能理解汐汐的感受,對嗎?」
羅律師後背離開沙發,一改剛才對待「孩子」的那不以為意的態度,身體坐直,重新審視著林宴。
他用與客戶談生意時一本正經的語氣說:「當然能理解。我確實錄音了,但是作為一位五歲omega的父親,我建議時汐不要聽了。有些真相不知道反而更好,就當給彼此保留一份美好的回憶。」
時汐心臟狠狠地揪了下。
羅律師話說到這份上了,也許不聽才是最好的,起碼可以自欺欺人地為逝去的人留個體面。
時汐猶豫了,他很害怕聽到爺爺說出令他寒心的話。
爺爺一遍遍刷新他對親情認知的底線。
他甚至懷疑爸爸是不是爺爺的親兒子,因為爸爸和爺爺奶奶長得都不像。
時汐內心翻江倒海,劇烈掙扎,最終還是決定面對現實,哪怕那是殘酷的現實。
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默默攥緊,語氣低沉地說:「我想聽。」
羅律師讓兩人稍等片刻,起身離開了接待室。
林宴伸手握住了時汐的手,將時汐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攥在掌心:「別怕,你有我。」
不一會兒,羅律師拿著一台黑色的筆記本電腦回來了,隨手關了接待室的門。
他在沙發上坐下,將筆記本電腦放在腿上,掀開筆記本電腦蓋,用手指點著觸控螢幕操作了幾下,時峰蒼老而虛弱的聲音從電腦里傳了出來……
「羅律,不好意思,又給你增加工作量。」
「時董,您太客氣了,我上午聽時總電話里的意思是,您要修改遺囑,不知要改哪些?」
「大部分內容不變,修改一條內容,你把時光香水廠80%的股權贈予時臨江,20%的股權贈予時汐,以及時光香水研究所70%的股權贈予時汐,改成時光香水廠100%的股權和研究所70%的股權全部贈予時臨江。」
「好的,時董。」
「這是我的一張銀行卡,裡面有300萬,密碼是123456,你先代為保管著。我想再加一條內容,如果時汐將來嫁給林宴,在他結婚的當天,你代我轉交給時汐,作為他的嫁妝。」
錄音里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羅律師的聲音。
「時董,我和您確認下,香水廠目前您占股100%,研究所林正璨星占股30%,您占股70%,您的意思是您所持有的股權全部轉到您的兒子時臨江名下,不再給時汐,對嗎?」
「對。」
「您遺囑中有提到您名下的所有資產都歸時臨江所有,如果時汐沒有嫁給林宴,那麼意味著我代為保管的這張以您名字開戶的存有300萬的銀行卡,在您去世後也屬於您兒子時臨江的資產,對嗎?」
「對。」
「還有其他要修改的地方嗎?」
「沒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羅律,你從專業的角度儘快起草一份遺囑吧,我這身子估計撐不了太久。」
「好的,我等會兒回律所就修改,改完把電子版發給時總,您這邊確認完沒問題,我就拿紙質文件過來找您簽字。」
「好的,辛苦羅律了。」
「應該的,您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沒了。那行,我就先回律所了,您好好休息。」
「臨江,送送羅律。」
時汐以為錄音結束了,然而停了五秒,錄音里再次傳來了羅律師的聲音。
也許是羅律師走到病房門口,又想到了什麼,繼續開始說話。
「時董,可以冒昧地問一下您為什麼突然要這樣改遺囑嗎?」
「我知道這超越了我的工作範圍,這不是我作為一名律師的提問,而是作為一名五歲omega的父親向您尋求解答,您可以拒絕回答。」
又是幾秒的沉默。
時峰蒼老的聲音傳來:「他只是個omega,早晚要嫁人,這些東西給他沒有任何意義。」
「謝謝您的解答,我會儘快把遺囑發給時總,與您確認。」
「謝謝。」
時汐默默攥緊雙拳,淚水模糊了視線,一遍遍從臉頰滑落……
「他只是個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