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後他毫無停留的轉身離開。
「沐珩——」余屹滿臉不甘的叫住他,可前面的人步伐沒有絲毫停留,轉瞬就消失在他眼前。
這一刻他終於清楚地認識到,他口中的那個沐珩是真的死了。
如果他叫的是這個名字,那前面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再回頭。
只是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為什麼似乎只有他還記得那場慘劇,為什麼他們都不理解他?
過去那場浩劫里最接近風暴中心的人本就已經不剩下幾個,國讎家恨啊,那樣慘痛的記憶,他們怎麼可以忘記,他們憑什麼忘記?
他的拳頭猛地砸到一旁的樹上,捶落了一地花葉,被扎破的手溢出的血液順著手背流淌,可他渾然不覺,眼裡的偏執逐漸將整個眸子染紅。
容玢面容陰鬱的走進院門,站在門側閉上了眼,伸手撐在了門框上,剛剛用力過猛的右手劇烈顫動起來,他咬牙想控制住,左手下了死力想穩住抖動的小臂,可任憑左手青筋盡數鼓起,指尖泛著青白,終究只是徒勞。
「……啊。」
他悶吼出聲,尾音壓抑的變了腔調,雙手收緊猛地捶到門上,隨後將頭掩在了臂彎下,片刻後,他的肩膀猛地顫動起來,笑聲由壓抑低沉到放肆無拘,最後徹底放聲大笑起來。
「……呵……哈哈——」
笑了不知多久,他臂上的力氣徹底鬆了下去,轉過身順著門框跌落在地。
他目光渙散的看著面前,模糊中似乎看到了那個面容清癯,氣質儒雅的人向自己走來,灰白鶴氅在風中飄動。
他說,
「玢兒,你傲氣太重、鋒芒太盛,由是心無定數,我看不出你的劍意,亦看不到你的道心。但這怨不得你,你太早見過萬象,亦太早歷經磨難。只是玢兒,他們可以沉溺在過去的仇怨之中,可以不管不顧的去恨,去怨,可你不行。」
他的神情是複雜的,眉眼能看出掙扎的意味,卻仍繼續道:「如果你任憑自己被仇恨蒙蔽雙眼,滿心滿眼都只有復仇一個念頭,那和那些為了一己私心而擾亂天下的人有什麼不同?最後無論你成功與否,都不過是宿命的又一個輪迴,天下將永無寧日……我希望你在做最後的決定之前,真正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勿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顫動的手臂終於慢慢恢復過來,可倚在門上的人卻一動不動,掌側紅腫的痕跡在過白的膚色上顯出猙獰的模樣。
「先生啊,」他慘白的面容勾起一抹苦笑,「我做的沒錯,我沒有辜負,沒有辜負……對吧?」
那是好久之前了,真的是好久之前了,久到他都忘了,他曾經那樣不管不顧的肆意過、張揚過。
少年滿腔孤勇,骨子裡的傲氣和不屈讓他一直沒有聽進先生的話,質疑道:「為何要收斂?如果對方是險惡小人,憑什麼要求我固守君子之道,這不公平,這是濫用的仁慈,是懦弱的表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