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口無遮攔的爭吵里,他分不清究竟誰對誰錯,誰在欺騙,誰是真心。
他甚至覺得,這兩人就是一夥的。
都是陰謀家。
一月份的墨爾本正值夏季,那天是個艷陽天,蟬鳴如雨,明亮陽光熱烈到刺眼。
他面無表情坐在醫院長椅上,心臟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他不知道,這把名為父母的尖刀,到底要捅向心臟多少次,他到底還要受傷多少次,才會徹底結束。
生父時征想接他回時家,柯卉芸堅決不同意,兩人為了這件事,吵得很厲害。
面對前夫的冷言嘲諷,柯卉芸氣急上頭,口不擇言怒吼:
「好啊,有本事你自己去問譯衍啊!只要譯衍點頭,我柯卉芸絕不阻攔,以後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隨便你帶到哪裡去,我絕不後悔!」
「哼,我開心還來不及呢,求之不得啊!我早就有自己的新生活了!」
看,他又要經歷離別,又要獨自一人了。
雖然早已習慣無父無母的獨立生活,可讓他親耳聽到這些冷血話,心裡不免還是產生了幾分失望和難過。
關於他的一切,真是可笑啊,簡直爛透了。
......
不久後,他被醫生准許出院休養。
那段時間,他腦子裡很亂,思緒煩悶彷徨,情緒差得不行,很熟悉的糟糕狀態,整個人仿佛倒退回小時候。
又是一個艷陽天,他果斷約上朋友去網球場,想藉此發泄喘口氣,由於小腿還處於恢復期,沒辦法正常速度移動,朋友便改用餵球的方式幫他訓練。
球沒打多久,時征不請自來,男人帶著助理走進球場,手上拎著球包。
助理將朋友請到球場休息區迴避,時征從包里挑了把網球拍,步伐輕鬆走到他面前,笑著邀請他打一場球。
他冷眼盯著生父臉上無比虛偽的笑容,只覺得醜陋和噁心。
沒興趣陪男人玩什麼父子情深的無聊把戲,不關心男人突然找上門幹嗎,他面無表情轉身就走,一個字都不願說。
時征當場被拂面子,笑容迅速隱去,快走幾步攔住他,說要聊聊。
他不耐煩甩開男人按在肩膀上的手,寒臉壓著脾氣,叫男人別拐彎抹角,有話直說。
時征耐心有限,裝風度笑了笑,很快露出真面目。
瞧不上教練Peter的執教水平。
嘲諷前妻柯卉芸愚蠢糊塗,對網球一竅不通。
指責柯家沒眼光耽誤事,不懂如何培養天才。
......
時征全程一副高高在上,世界主宰者的傲慢姿態,語氣輕蔑不屑,鄙夷否定著他周圍所有人事物。
之後,男人試圖和他談前程、談資源、談利益......
從頭到尾,沒有一句真情實感的關心。
荒謬!可笑!
簡直浪費時間!
「這些話,你是站在什麼立場說的?」
他聽不下去了,冷漠質問時征。
男人愣住,答不上來。
活到這個歲數,時征從未盡過父親的責任,一分一秒都沒有。
他厭煩收回目光,轉身要走,時征再度攔住他。
那一瞬間,心冷到了極點,積壓許久的怒氣猛地衝到頂峰。
所有一切,全都爛透了!
他猛然抬手,把手中的網球拍狠狠砸向地面!
一下!兩下!三下!
那把珍視的,陪伴他拿下數座網球比賽冠軍的戰拍瞬間彎折成九十度。
徹底報廢。
他面無表情直起身,把砸爛的球拍扔到時征腳邊,嗓音毫無溫度撂下一句:「這個球,我也不是非打不可。」
網球,比賽,全都沒勁透了。
打擊接種而至,心臟被傷得千瘡百孔。
他沒了目標,失去方向,喪失心氣,腦子亂成一團霧。
心灰意冷到極點,找不到任何意義。
就這樣吧,認輸,接受失敗,接受命運,一切回歸原點。
摒棄狗屁夢想。
摒棄可笑誓言。
摒棄沒意義的榮耀。
摒棄那個日日夜夜努力的自己。
他親手關上那扇通往熱愛的大門,決絕轉身離去,開始自我放逐。
他厭惡網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