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蓓蓓打斷她們對話:「等等——昨晚誰去值的班?」
周旋一記冷淡的眼神投過去,沒什麼起伏地說:「誰去的重要
麼?」
平靜的語氣,沈蓓蓓卻嚇了一跳,明顯被震懾到,不自覺地噤了聲。
周旋騰不出空處理這檔子事,先擱置了,對林立靜說:「沒事,我能開。隊裡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一時也走不開。」
林立靜目送周旋坐進駕駛座,囑咐道:「路上千萬當心啊。」
周旋抵達機場,臨時雇了個代駕把車還回去。
飛機還有一個多小時起飛,過了安檢,她得空給寧夷然撥去一通電話,忙音過後,直接轉進語音信箱。
周旋沒再打第二遍。
她差點忘了,在這之前他們還在冷戰。
在外生活多年,她獨立慣了,有些事更傾向於一個人解決。
寧夷然曾和她推心置腹地聊過,不希望她總是自己扛,可以把他當成不計後果去信賴的對象。
她也試著這麼做了。
周旋坐在落地窗旁,靠看人看景打發時間。
航站樓的幾道圓形拱門人來人往,各自行色匆匆,風餐露宿;天是靛青色,地平線分明,有下雨的跡象。
她在嘈雜環境中,一眼定格出入觀光電梯的男人。
上午太陽大,白行樾逆著光線,身上鍍一層浮暈,隨人群走近,虛化了背景。
餘光里,她看見有隻黑翅鳶在天上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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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艙人滿為患,白行樾嫌吵,順便給她也升了艙。
起飛沒多久,他幫她要了條毛毯,說:「困就再睡會兒。」
周旋把毛毯蓋在腿上,搖頭:「現在睡不著了。」她問他,「王隊知道你暫時離隊了嗎?」
白行樾說:「剛路上說了。」
周旋笑笑:「也只有你敢這麼先斬後奏。」
白行樾不置可否地笑了聲。
周旋閒聊的欲望不大,泛起沉默,她偏過身,額頭抵著窗戶,對著雲層走神。
人處在萬里高空,建築和山川遠成一個光點。
很長一段時間,周旋都是這種游離排外的狀態。
白行樾兀自眯了會,再睜開眼,他介入她的思緒,問她在想什麼。
周旋反應了幾秒,說:「好像沒什麼可想的,隨便發呆。」
白行樾問:「擔心醫院那邊?」
「也還好。擔心解決不了問題,只有親眼見了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周旋想了想,還是說,「我只是覺得工作上有點可惜。」
「可惜什麼?」
「剛發掘第二天,我就請假了。」
講話時,周旋往上拉毛毯,手指不小心刮到他手背。
感受到她泛冷的體溫,白行樾抬起手臂,撥弄她頭頂的出風口,把空調調低了點。
白行樾溫和道:「石室墓規模大,發掘有一定難度,做完這項目起碼得一年以上。你只在熱城待幾個月,實習期一過就走了,也不是從頭跟到尾。」
周旋說:「所以我知道時間有限。」
白行樾看她:「喜歡這份工作?」
周旋沒否認:「嗯。喜歡。」
白行樾不再說什麼。
三個半小時,飛機落地成都機場,要等六小時換乘到無錫。
中途他們吃了頓飯,路過免稅店,她自然而然想到寧夷然——以往出去旅遊,他總在登機前陪她逛街。他待她一向慷慨。
有那麼一瞬間,周旋的確動過給他打第二遍電話的念頭。
無錫這邊突發降雨,最後一趟航班晚點了一個多小時,深夜才降落。
下了飛機,周旋感覺渾身骨頭都是軟的,頭重腳輕。
有人早早候在地下停車場,見到白行樾,將車鑰匙給了他,之後便走了。
后座放了一大袋東西,雨傘、暈車藥、充電寶、裝了熱牛奶的保溫杯……應有盡有。
周旋問:「剛剛那人是你朋友嗎?」
白行樾把保溫杯遞給她:「不是。花錢找的跑腿。」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直接打車就好了。」
白行樾看一眼導航,啟動引擎:「還有一個小時到蘇州,路上能舒服點。」
他太周到,為人處世滴水不漏,若即若離。
周旋很想問他上午為什麼來機場找她,權衡一二,到底沒問出口。
她不知道這話題要怎麼收場,也不想自作多情。
車子開出機場,雨越下越大,雨點瘋狂砸在玻璃窗上,聽著像催眠曲。
周旋喝完半杯牛奶,不知不覺睡著了。
過去沒多久,被震動聲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