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周旋隨白行樾將人送到下榻的酒店。
白帆心疼外甥,走前噓寒問暖一番:「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啊?老在這屈著,也不是回事。」
白行樾說:「等忙完這陣子,一周左右吧。」
周旋不經意地抬了抬眼。
知道他年後就走,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白帆拍拍白行樾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小子打小幹過不少荒唐事,但舅舅知道,你一直是個知分寸的。眼看要三十了,該收心了。」
話里或許有意指的成份,周旋對號入座,盯著袖子上的紐扣,眼角發燙。
那茶樓禁菸,白行樾一直憋著,到了地庫,倚車身抽菸。周旋拉不開門,沒法上去,單手抱臂,背對通風口杵著。
他不想和她講話,擺明了要晾著她。
過了會,白行樾使勁按滅菸頭,淡淡道:「你這樣不如不來。」
早有預感,今天這場口角避免不了。周旋無聲吐出一口氣,儘量維持平靜:「我知道你是好意,不會不領你的情。」
白行樾說:「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讓你領情。」
「就算你不領,我也沒想平白無故欠你的。」周旋頓了頓,低聲說,「你在我這圖的,不是都得到了嗎?」
白行樾目光盯她,涼笑一聲:「既然這麼想跟我撇清,用不用從頭開始算?」
周旋默了默:「我沒這個意思。」
白行樾沒給她留情面,一針見血道:「你想清高,也不該現在清高。當初口口聲聲說為自己活,現在飯餵到你嘴裡,何必吐出來。周旋,扭捏得有度,過了就沒意思了。」
周旋聽完,只覺得眼角更燙了,抬頭看他:「你給我的,我就一定得好生揣著?」
白行樾嗤笑:「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著,對你不管不顧?」
「我不是非要靠你。」
「那靠誰,寧夷然?」
「和他沒關係。」
白行樾暫時不予計較,耐著性子說:「不止考古,任何行業都有頭部,那些人照樣賺得盆滿缽滿,名利雙收。人情社會,哪個不是踩著一堆人的肩膀往上爬,到你這兒也不會變。」
白行樾越理性,周旋越覺得不好收場,心裡波濤洶湧:「我要是不明白這道理,根本走不到今天。」
能來王玄這實習的,哪個不是私底下運作,要麼砸錢要麼走關係,都為了給簡歷添上一筆,方便以後求職。
周旋當初的確沾過寧夷然的光,但這次的機會,是她自己得來的。
白行樾無端笑了聲,說:「知道你都明白。」就是知道,他才氣得慌,「寧夷然為你打算可以,我隨便給你鋪個路,就成洪水猛獸了?」
周旋動了下僵硬的手指:「我說了,這和他沒關係,而且我現在可以靠自己。」
「行,你有你的立場,我不干涉。」白行樾平聲靜氣地說,「以後你的事,我不會輕易插手。」
周旋喉嚨乾澀,有股無名火憋在裡頭,想發泄卻發不出。
她知道自己理虧。說到底,白行樾這次連插手都談不上,他不過是幫她拓寬一條路徑,讓她自行選擇以後走哪條。
是她多少有點不知好歹。
可已經到這份上,周旋撩不下面子再退一步,也不想這麼做。她抬起手,試圖去拉車門,不死心地拽了好幾下。
白行樾冷眼旁觀,等她什麼時候拽夠了,什麼時候解鎖。
回去路上,兩人都一言不發,氣氛沉如死寂。
中途,周納聯繫白行樾,主動匯報聯考成績,又話了幾句男人間的家常。白行樾面不改色,照常同他閒聊。
周旋坐在一旁,脊背挺得僵直,不出一聲。
到了營地,白行樾沒把車開進去,直接停在了門口,冷淡地對她說:「回吧。」
周旋沒問他要去哪,拎包下了車。
她站在道邊的土坡上,看著那輛車走遠。路面塵土飛揚,被風捲成一個漩渦,兩道車印筆直平行,一眼看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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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晨,周旋到了考古現場,撞見迎面過來的白行樾。
白行樾睨她一眼,不聞不問,逕自從她身邊走過,去找王玄聊公事。
開工前,白帆和總台的記者來了。走完一遍形式,等媒體離開,王玄和白帆到帳篷里敘舊,把白行樾也叫上了。
快到中午,柏叔帶著新收的小徒弟來送餐,不好進去打擾,問周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