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上安慰著他即便有這些信件, 神策府也不會將他怎樣, 背地裡卻暗自和他切割, 完全將自己當成了一枚可有可無的棄子。饒是脾氣再溫和的人, 此時都忍不住發飆,更何況他鉤沉本就不是什麼善茬。
先前丹楓出事,大權旁落。為了齊心協力將權力與龍尊切割,龍師之間彼此還能夠相安無事,甚至朋比為奸。如今東窗事發,表面上看他們還是一團和氣,但實際早已各自心懷鬼胎。他也早就想將雪浦從龍師議長的位子上拉下來,自己取而代之。
既是如此,鉤沉如今豈會再慣著風浣,直接陰笑一聲,問道:「風浣你此言何意?擅自占了別人的位子還恬不知恥?你是在說雪浦賊喊捉賊,坐了如今龍尊才能坐的位子嗎?」
風浣微微一怔,隨即拍掌笑道:「鉤沉你今日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了,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以往你可都是人狠話不多的,如今這是怎麼了。我記得濤然請進來的那位鍾離先生並未和你狹路相逢,怎麼,人都還沒見著,就開始瘋狗亂咬人了?」
這話可謂說得是毫不客氣,風浣沒有給鉤沉回嘴的機會,繼續道:「不僅亂咬人,還學會挑撥離間了?你以為雪浦議長是這麼容易被你挑唆的人嗎?」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說話之前先動一動腦子,想一想這些年你到底做了什麼,有沒有好好為持明族著想。」
鉤沉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風浣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風浣身子朝後靠在椅背上,右手握拳抵在唇邊,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又揉了揉眼睛,「被韶英的煙迷了眼睛,口不擇言罷了。」
韶英正抽菸抽得起勁兒,莫名被cue到,有些不痛快道:「你倆要爭就爭,扯上我作甚?說來說去不就濤然坐了對面的位子嗎,這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嗎?話說溸湍被囚禁了這麼多年,他的位子也早就落了灰,讓濤然坐一下又有何妨?就當是擦灰了。」
此言一出,眾龍師都神色各異。韶英這話看似是落了雪浦的面子,指責風浣和鉤沉為此事大驚小怪,實際則是暗自嘲諷濤然和墩布也沒什麼區別了。明里暗裡將兩人都損了一通,自己卻穩坐釣魚台。
風浣適時止住了話頭,鉤沉則雙手環胸,不發一言。濤然則像是什麼都聽不到一般,仿佛方才陷入眾矢之的的人不是他一般。溯光自來話少,如今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坐在主位的雪浦從開始到現在臉色就沒好看多少,她近乎是咬著牙聽風浣和鉤沉爭吵,卻不想費什麼力氣去制止。他們吵得越凶,自己的位子就越穩固。彼此制衡,這才是她最想要的。
如今見都安靜下來了,雪浦也開始說了叫眾龍師來的目的:「那個叫做鍾離的先生,十分不安分。昨日他居然教唆那小丫頭與我針鋒相對,當面給我難堪。若是不給他些顏色瞧瞧,長此以往下去,我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不可。」
一直努力當做透明人的濤然此時卻開了口,「鍾離先生身上埋藏的秘密我等還未曾破解。若是他真能解決持明族的繁衍問題,此時對他下手,豈不是得不償失。」
先前一直未曾開口的溯光此時也附和濤然的意見:「濤然說得對。如今持明族人口凋零,繁衍問題是重中之重,其餘問題皆可靠邊站。在我們未曾解決這一問題前,鍾離此人,絕不可動。」
風浣嘲弄地笑了一聲,玩味地將溯光最後那四個字重複了一遍:「絕不可動?」他眯了眯眼睛,輕蔑道:「這話說得好像我們這些老骨頭能動得了他一樣。鍾離雖說是活了六千餘歲,可耳不聾眼不花,身手也比我們這群腐朽的老東西強多了。等到他打不動了,也得到幾千年之後了吧,到時我等還在不在世還另外兩說呢。溯光你說這話,豈不是為時尚早。」
溯光並未理會他,韶英扣了兩下菸斗,眼睛在繚繞的煙霧中半眯著:「鍾離不能動,給他找些麻煩,讓他無暇顧及我們,也不失為上策。」
「麻煩?」風浣嗤笑一聲:「要說什麼能成為鍾離的麻煩,恐怕非神策府那位閉目將軍莫屬了。」
鉤沉忍不住笑出聲來:「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想刺殺景元吧。」
風浣白了鉤沉一眼:「我說鉤沉,你的腦子是擺設嗎?景元縱使被冠以『神策』之名,並不顯名於武力,也只是相較於其他仙舟將軍而言。呵,刺殺景元……連幻朧都未曾做到的事情,你該不會真的以為就憑我們這些蝦兵蟹將就能將人殺死吧。再者,你以為藥王秘傳在羅浮上潛伏了百餘年,就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嗎?七百餘年過去,人景元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那你有什麼餿主意?」鉤沉不想動腦。
「餿主意算不上,姑且算是高見吧。」風浣道:「回到先前的問題,與其說是給鍾離找些麻煩,不如說是給景元找些麻煩,讓他回身乏術,自顧不暇,甚至被聯盟責難,朝不保夕。」
韶英抽了兩下煙:「風浣此言極是。自從丹楓入幽囚獄,被判褪鱗輪迴,十王司便扣住其不放,我們多次上書,卻被景元無情擋了回來,甚至將其流徙化外,絕了我們尋其化龍妙法的後路。此番丹恆回歸羅浮,在我們終於窺見持明族未來的時候,又是景元,承諾丹恆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徹底斷了我們在丹恆身上動心思的念頭。一次兩次,景元是成心要和我們這些老傢伙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