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比他更好奇「李途安」到底是誰,他又去了哪裡。
「李途安」會知道自己的存在嗎?他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李途安,而這個李途安被安排遵循他一生的軌跡來學習、生活、然後長大?
如果他不知道的話,李途安會把這一切都告訴他。
然後兩個人坐在一起仔細想一想,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時,電話那頭,祝宛肉眼可見地因為李途安的話煩躁起來。
「找不到就去死!」
李途安提醒她:「你是我姑姑。」
祝宛不耐煩:「嗯嗯我是你姑姑你出生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但那又怎麼樣?你以為血緣是多了不起的東西嗎!」
「不會怎麼樣,」李途安語氣平靜,「但我會有點傷心。」
被自己的親人咒罵去死,難免會有那麼一點,心裡苦苦的、好像裂開一條小縫的感覺。
「……」
隔著一方小小的手機屏幕,祝宛盯著他,好半天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祝宛轉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別的東西或者只是單純不想看到李途安的臉。
「你怎麼能找不到呢?」
祝宛喃喃低語。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誰能夠找到他的話,這個人只有你。」
手機屏幕暗下來。
祝宛掛斷了電話。
李途安嘆一口氣。
看來他的工作還沒有結束。
委託人並不滿意他用這枚奇怪的繭來交差。
這年頭乙方就是這麼卑微。
哦,那枚繭……那枚繭。
李途安心念微動,抬手輕觸那枚繭。
那柔軟的繭衣上的絲紋拂過指腹,像是母親的愛撫一樣溫柔。
沒有任何令人不悅的氣味,這枚繭乾淨得一點都不像是在灰塵遍布的雜物間裡被藏了十年的樣子。
但是上面有「李途安」留下的信息素。
這也是那隻灰青色的小蟬能夠找到他的原因。
從雜物室帶走的那份雜誌上也沒有太多的信息,只是說公司最近的創新研究方向是仿生信息技術,但是具體研究什麼,並沒有詳細描述。
只是在創新人員名單上,李途安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突然地,門鈴響了。
李途安的沉思被打斷。
李途安放下了雜誌,走到門邊,從可視門鈴里看到了自己的同學的臉。
孤兒院裡學校和外面的很不一樣,因為人數少、年齡又參差不齊,和政府合作採取靈活授課的方法,簡而言之就是大家不分年齡一起上課,聽得懂的就聽,聽不懂的就去更簡單的課,所以整個孤兒院的孩子都可以說是同班同學。
門外是誰來著?孤兒院的時候,他和自己上下鋪,個子小小的,但是總端著一個巨大的搪瓷水杯……
李途安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對方叫什麼名字。
「施未希。」
門鈴那頭,他的同學主動自報家門。
「我是施未希啊,」那個已經比起記憶中長高不少,但是身形依舊瘦小、戴著厚款眼鏡的年輕男人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說,「院長叫我來幫你。」
祝宛讓他來的?
李途安給他開了門。
施未希似乎是想要和他寒暄一番的,但是也許是因為李途安看上去沒有聊天的興致,亦或者是因為少年班的學生都不善交際,他張了張嘴唇,最後什麼都沒說,頹然地坐在沙發上。
李途安給他倒了杯水。
施未希捧著玻璃杯,不斷地來回擰轉玻璃杯在掌心中的朝向。
「……院長說你需要幫助。」
李途安瞭然地點頭,自我翻譯道:「哦,她原話應該沒有這麼客氣吧。」
施未希沒有說話。
他從以前開始就不擅長撒謊,也不擅長應付李途安。
李途安太特殊了,即便是在遍地都是特殊兒童的孤兒院或者少年班,他也非常特殊。
他繼承了「那個人」的名字。
於是自然地,他就和剩下的那些孩子們都不太一樣。
不過,這種特殊沒能延續下去,等大家都長大了,李途安反而是他們那些人里最普通的一個了,他沒有做出什麼了不起的成就,或者有讓人艷羨的工作。
泯然眾人矣……施未希腦子裡冒出這句話。
「喏,這就是我從那間公司帶出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