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說,他要用極端的痛苦換取七年的時間,而我無法忍受他承受那樣的痛苦!這都是我的錯,若我能有用一些,若我能早日解決他的病痛,他本可以不承受這些!
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陌生的朋友,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我的這些胡言亂語,或許它打擾到了你,或許造成了你的不適,我對此表達深刻的歉意,但我已經無處訴說我的焦慮。
我並不是我雌父親生的幼崽,我見到他時,他已經傷痕累累。他曾是極為耀眼的一隻蟲,即便在我們相遇時,他已經失去了他努力換來的一切榮光,被迫成為一個癱瘓的雄蟲的附庸,可他依舊美得驚人。我懷著目的靠近他,在他一無所有的身體和靈魂里汲取溫暖,我施捨他一點溫情,企圖兌換他無法理解的愛。
可是在我意識到之前,我已經無法自拔地渴望他,已經無所適從地沉迷他。
為了將他留在我的身邊,我做了很多蠢事,但除了傷害他的部分,我絕無半點悔意。
因為信息素匱乏症,他每日都在承受痛苦。他曾是帝國戰場上耀眼的啟明星,他為蟲族征戰,為同胞提供庇護,他也曾有過被愚弄和矇騙的時刻,可是他仍然是我見過最頑強的存在。他帶著滿身的傷痕和功勳離開了戰場,可換來的卻是囚籠和地獄,他每一天都在衰弱,而我找不到任何辦法醫治他。
這個社會得了頑疾,它剝奪了雌蟲和亞雌的所有出路。或許有很多蟲並不贊同我,或者認為我是另一個散播惡毒流言的褻神者,但我並不在乎你們怎麼稱呼我。
你們可以捂住自己的眼和耳,可以去雄蟲的腳下祈求一次血腥的懲罰和不存在的溫情,可以去神像面前虔誠禱告,祈求母神和教廷的寬恕。
可是我希望你們不要企圖捂住同胞的嘴。
你們聽慣了雄蟲的懲戒和和教廷的訓導,你們還聽得到同胞的聲音嗎?你們記得與你們朝夕相處,或者遠在天邊的雌蟲和亞雌,他們講述和哼唱的模樣嗎?你們記得你們臂彎里的雌蟲和亞雌幼崽,他們被熄滅的啜泣,被責罰的淚光嗎?
你們記得你們的雌父,他的衰弱和麻木,他的痛苦和疲倦嗎?
加諸在我雌父身上的一切不幸,折磨所有雌蟲和亞雌的信息素匱乏症,它們不該存在。我一定會找到出路,我一定要改變這一切。
我不能失去我的雌父。
這個世界很糟糕,糟糕到對於死亡而言,生存更加痛苦。即使如同我雌父那麼堅強,他也幾次想要放棄,我曾經也為此憤怒,甚至責備他的冷酷,可是當我真正看清這一切,我卻從來無法與他一樣勇敢。
可是為了保護他,我可以做一切。我只祈求他再給我一點時間。
陌生的朋友,我向你問好,祝你平安。所有處於信息素匱乏症折磨中的同胞,我請你們再堅持一會兒,因為有的蟲還沒有放棄,還想要個結果。】
......
塞拉憑藉著心中鬱憤,寫下了這段對於雌蟲和亞雌來說過於激進的內容。這些言論對於深受教廷洗腦和雄蟲壓迫的雌蟲和亞雌來說,無異於在他們心裡埋下一顆定時炸彈,若是換了塞拉更冷靜的時刻,他絕不會在現在就發出如此激進的聲音。
克里森的信息捕捉系統不一定全無漏洞,如果推送機制讓深受教廷荼毒的雌蟲活亞雌看到這段內容,說不定會上報教廷和雄蟲,到時候他們手環里的證據會被系統自動銷毀,不會對其他蟲造成什麼損失,可他們自己一定會因為叨擾雄蟲的舉動遭到處罰。
塞拉應該更加穩重,可是他迫切地需要一個宣洩口。他想染更多雌蟲、亞雌知道,他沒有放棄對信息素匱乏症的研究,他想讓那些亞雌、雌蟲知道,他們只要再堅持一下,說不定會看到希望。
他想讓埃德溫、和所有處於埃德溫境遇的雌蟲和亞雌知道,現在不是放棄希望的時候。
文字是很好的宣洩情緒的出口,在發送了這段日記般的文字之後,塞拉漸漸平靜下來,他收起大部分觸鬚,只留下兩條觸鬚穿過牆壁,去隔壁套房陪伴埃德溫,而他自己慢慢走向了工作檯。
又是一夜無眠。
***
次日,塞拉頂著黑眼圈打了個哈欠,從沉浸的工作狀態里清醒過來,遊魂兒似的飄出工作室,準備去小廚房準備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