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右手無力跌落地回地上,仰倒在那裡,又開始輕輕地發起抖。
溫柔骨又開始動了。
那長鏈像蠕蟲一般朝她骨髓中狠命地鑽去,絞出濃稠而滾燙的血,順著她蒼白的脊背滲出來,肆虐的痛意跟著湧起,瞬間便淹沒了她,然而這次,她卻是無力忍耐,忍不住悶哼出聲。
很低的一聲悶哼,像是某種柔弱小獸的瀕死哀鳴,然而才只漏了半聲,便被她咬著唇咽了回去。
接著,她像是承受不住一般,輕輕地閉上了雙眼。
柔軟濃密的雙睫垂落下來,遮住了她的眸子,她整個人都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單薄纖細的脊背也跟著無意識地蜷縮起來,似是真的痛極了。
——當然痛。
那可是妖族的上古九大刑罰之一,連赫赫有名的妖族四凶獸都會對之感到畏懼,何況她如今,只是一介凡人,這血|肉之軀,哪怕修為再高,也是熬不住的。
一股異樣從游澤心裡升起。
接著,在他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喚醒了,那顆長久未動的心從浸透著它的血腥戾氣中浮出來一點,開始微弱地跳動起來,而後,他在心口那裡,感受到了微弱的疼——
那是他的心,在疼。
被這異樣感所惑,帝君陛下有片刻的失神,接著,他看向身下蜷縮著的美人,忍不住朝她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臉。
冰涼的觸感傳來,丁曦先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接著,又被他的氣息所吸引,她動了動,仰著面朝著他手裡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將臉埋在了他的掌心。
柔軟的唇落貼著肌膚落下,帝君感到自己的心被什麼撥動了一下。
——然而他還未回神,潛意識已經驅動了他,像是無數次見到過這般場景一般,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動了動,接著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亂蓬蓬的發梢帶著毛絨絨的鬆軟感,碰上去很舒服,接著,他不受控制地勾了勾唇角。
等他回過神來,自己竟已然彎著眼笑了起來。
帝君愣了一下。
我……為什麼要笑?
……又為什麼,會對這場景這般熟悉?
他的雙眸開始恍惚起來,思緒不受控制跳竄著、遊走著,將心底被掩埋塵封的記憶撥動了些許——
一個與丁曦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出現在他眼前,她躺在一處床榻之上,而又有一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跪在地上,正看著她,朝她伸著手。
少女似是受了什麼委屈,正在輕輕地啜泣著,咬著唇,將小小的面龐埋在那男人的掌心,低聲嗚咽:
「……澤尤哥哥,我不想和你分開嘛,你不要走,好不好?」
少女溫熱的淚落到那男人的掌心,他似乎聽見那男人很輕地嘆了一口氣,像是無奈,又像是心疼,接著,他抬手輕輕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又傾身吻了吻她的額角,語氣輕柔地哄道:
「阿曦乖,別哭了。夫君沒說要離開,只是去婆娑林閉關數月,之後就回來陪著你,好不好?」
他溫柔的話音落下,少女抬起頭,睜著朦朧的淚眼看向他,哽咽著小聲問:
「真、真的嗎?」
少女一邊問,一邊巴巴地望著他,見他點頭,她咬了咬唇,露出有些猶豫的神色,好半晌,才不情不願地道:「那、那你要早點回來,好不好?」
那小小的聲音滿是委屈又可憐的祈求,男人勾著唇,笑著答了句好,又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撫平少女額間那雙蹙著的眉。
隨著男人指尖輕柔的動作,瑩瑩的光亮在那少女的眉間落下,他懷中少女攥著他的袖子,在斷斷續續的抽噎里漸漸陷入了昏睡。
男人湊上去,輕輕吻了吻她眼角的淚痕,呢喃一般低喚她:
「阿曦……」
那低喚裡帶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像是不舍,又像是無可奈何,隨著話音落下,他又小心翼翼地側過臉,吻向少女的唇。
溫熱的觸感從唇角傳來,帝君猛然從回憶之中清醒過來——
然而接著,他卻發覺,自己竟如那男子一般,已經不由自主地朝著身下的蒼白薄唇吻了上去。
肌膚相觸的瞬間,觸感是柔軟的,溫熱的,而他的嘴角還帶著笑意,動作幾乎與方才那記憶中的陌生男子重疊起來。
帝君心裡駭然一驚。
我……我這是怎麼了?那是誰?
巨大的震驚淹沒了他,而就在這時,懷中的美人在他的觸碰之中得到了撫|慰,微微張開渙散的眸子,朝他看了過來。
原本她只是無意識的一次抬眸,然而下一瞬,她看到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上,桃花眼如光瀲灩,帶著還未消散的溫柔笑意,正看著她。
丁曦猛然一頓,猝不及防就失了神,被痛意折磨得不大清醒的神智叫她生出了錯覺,恍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了面前的人是誰。
她看著那雙久違的笑眼,愣了許久,出於本能的,她以為自己看到了所念所想,於是任由潛意識驅使著她,張了張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