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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影綽綽。

而後風聲落下,那聲未盡的「殿下」,隨之消散在了耳側。

與此同時,四下俱靜。

又過了良久,眼前最後一點天光消盡,周身陷入昏暗,月輪自天際升,照得月光剔透如水,自雲端潺湲著傾斜而下。

那月華帶著徹骨的寒意,顯得色澤蒼白至極,因此落下時,照得夜色下的人亦是面色蒼白,然而緊接著,那蒼白忽而變得朦朧幾分,幾滴細密的濕氣混入其中,隨著月色一起,悄無聲息地淌了下來。

而後那濕氣愈積愈深,錯落著、交纏著,漸漸凝成了無數細密的水滴,裹在簌簌的風聲里,輕飄飄地砸落下來。

——竟是下雨了。

雨水綿密如針,又一點一點變得急促起來,最終成了豆粒大小,一粒一粒地砸了下來。

直到被這雨砸中,原本僵立在原地夢黎才回過神來,她頓了片刻,而後又一點一點地仰起臉,抬眸看向頭頂的夜空。

夜空陰沉如墨,原本的月色也被掩去,沒有半分光亮。

可不知怎地,她卻是有些出神地望著那烏雲密布的雲端,似是在等著那月色重新出現,然而過了許久,那裡卻依舊是一片漆黑。

不見天日,不見曦月。

於是她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又動了動,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緊接著,不知是不是被方才那一下耗盡了妖力,那背後殘翅上的火色也跟著黯了幾分,一點一點地失了光澤,顯現出了一種灰白的底色。

良久,墨綠而粘稠的血跡從她羽翅上滴落而下,被雨水泅成氤氳的淺色,又衝起了一陣濃郁腥氣,她被這腥氣喚醒,終是側過臉,將視線轉向了不遠處的帝君。

雨越下越大。

隔著厚重的雨幕,她看見數步之外的屋頂上,帝君立在雨中,潮濕的涼意順著雨水沁入他的鼻尖,而他卻是恍然不覺,只垂眸看著懷中正不斷低咳著的丁曦,滿眼都是關切的神色。

連半分注意都不願分給她。

見狀,夢黎只得垂眸掩去眸中神色,而後縱身朝他飛去,停步在他身前,接著便姿態恭敬地朝他跪拜下去:「謝陛下隆恩。從此刻起,窮奇夢黎願聽您差遣,絕無半句違逆。」

嘶啞嗓音與扣頭之聲一齊落下,夢黎略微抬頭,背後的羽翅卻蜷縮起來,仿佛大雨之下被砸得斂瓣低頭的花蕊,顯出殘缺而柔弱的謙卑之感,顯得姿態恭敬。

然而饒是她自貶如此,帝君卻並未迅速答話,只耐心等著丁曦平復下咳嗽,又兀自傾下|身,附在她耳側說了句什麼。

隔著距離,夢黎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只能見到在他說完後,他懷中的丁曦便沉默地朝他點點頭,垂眸退到了他的身側,作出溫順服從的姿態。

而後他輕笑著看向她,直到又過了良久,他才終於悠悠地抬起眸,朝著夢黎看了過去。

桃花眼笑意溫雅,分明是一雙天下無雙的絕美眸子,然而卻在相觸的一霎,激得夢黎整個人一顫。

緊接著,一種不詳的預感,陡然從她心裡冒了出來。

冷汗從額角滲出,本能的求生欲在催她後退,可她除了重新低下頭,便只是跪在那裡,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因為此刻,她藏在廣袖裡的那隻手中,正握著一隻淬了毒的銀針。

那毒針是她特意為自己準備的,但平時很少被她拿出來,因為這是她留給自己的「黃泉針」。

——窮奇一族有一項祖訓,即,族人中,一旦有人遭人威脅或陷入絕境,為保全其他族人,便會將此針扎在虎穴之上,這樣,不僅可以自戕而死,還能在死前自爆妖力,與敵手同歸於盡,共赴黃泉。

然而此刻,那毒針已然入骨,可不知怎麼回事,她卻依然無恙,甚至連半分痛意都感受不到。

到底是怎麼回事?

夢黎正驚疑間,忽而聽見了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耳側響起,輕聲喚她:「夢黎。」

那嗓音溫柔至極,語調輕緩如風,卻在落下的剎那壓得夢黎心口一顫,而後她下意識地抬起眸,看見原先還離她有著數步之遙的帝君,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前。

帝君眸中含笑,隨著他傾身,墨色廣袖搖曳著落下,襯得他面如華美,淺笑垂眸間,仿佛含著融融水光,好看得幾乎能溺人魂魄。

這般謫仙般的姿容,看上去便叫人如沐春風,然而與之相反的是,他道出的話語卻字字森然,嗓音低啞,好似惡鬼修羅。

「好天真的畜生……」他淺笑著,聲如囈語,仿佛喟嘆一般地道,「你怎會覺得,自己有資格,與孤同歸於盡呢?」

夢黎一怔,接著她意識到了什麼,面露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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