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窗, 晨風還帶有一絲涼意。
從衣櫃裡隨便抓一身衣服換上,出房間。趙志比他起得更早,做好了早餐,飯桌上的白粥散發著淡淡的米香。
洗漱完之後,趙瑧言進廚房拿了兩只碗, 盛好粥, 又把趙志炒好的菜端出來,擺好筷子,等趙志過來,父子一起吃早餐。
每天都是如此, 但趙志覺得今天趙瑧言臉上的表情比平時舒展, 好像藏著掖著什麼,青春期的孩子心思多。他很少過問趙瑧言的私事, 一個不稱職的父親沒資格管教孩子。
趙志撐著拐杖,踱到飯桌前,趙瑧言已經端起碗, 等趙志坐下之後他才開口,淡淡地說了一句:「昨天我看見我媽了。」
趙瑧言極少提到他媽媽, 上一次是他中考那年,學校開動員大會,別人都有家長陪著,趙瑧言是樓下麵館的老板娘陪著去的。回來後他問趙志, 為什麼他媽媽不來?趙志對他吼道:你媽媽走了。
從此趙瑧言再也沒提過。
趙志拿筷子的手一頓:「在哪兒?」
他的這段婚姻開始時很美滿,結束時也沒有爭吵,夫妻兩坐在客廳,面前擺著離婚協議,相望無言,簽了字,收拾好東西,等趙瑧言放學回來再看他一眼,然後這個家只剩下父子兩,非常和平的分手。
趙瑧言扒了兩口粥,他說:「在龍湖廣場,我跟同學去吃火鍋,看見她帶了一個孩子。」
趙志問:「嗯,她看見你了嗎?」
趙瑧言說:「看見了,我同學是那個小孩的家教,正好碰到的。爸,我媽沒走嗎?當年她說要離開,只是從我們家去了別人家?我沒有同母異父的弟弟吧?」
一連串的問題砸向趙志,這麼多年,父子兩第一次說起這件事,趙志無從回答,只挑了最後一個:「你沒有弟弟,哪來的弟弟!」
趙志語氣很重。
他很少看到他爸有憤怒的情緒。趙瑧言溫和的性子隨了趙志的,趙瑧言會有脾氣,會笑會哭。
可趙志就是一個仿生人,感覺不到情緒。在趙瑧言的記憶深處,趙志也有壯志凌雲、神采奕奕的時候。
趙瑧言不再說話,把碗裡的粥吃完,洗了碗,從廚房出來時,趙志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占據了趙志半張臉的傷疤,好像從趙志的臉上生長到了趙瑧言的身上,如病毒一般迅速蔓延全身。你看啊,我也滿身瘡痍。
趙瑧言背上書包,留下一句「我去上學了」,出了這扇門,他就是普通的高中生。
巷子裡,上學上班的人從這裡經過。趙瑧言往巷子盡頭望去,他期盼能有個熟悉的身影從盡頭出現,向他走來。
昨晚,他跟左弈進了翰林天城,左弈說後門直通他家前面的小巷子。
他才知道,左弈說很近,原來真的很近。
左弈為他拉開鐵門,催促他快回家。
四周無人,只有零星的路燈,他手已經抬起來,繞到了左弈的背後。他對上左弈警惕的目光,手向下移了一寸,朝左弈背後又來了一巴掌,用盡了全力。
手掌火辣辣的疼,終是忍住了心底的衝動。
趙瑧言收回了視線,人家有康莊大道不走,為什麼要踏進條羊腸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