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弈說離開一會兒,那人滿臉不悅,他就不是個會在意別人眼光的人,直接無視了,仰著頭走到陽光下。
左弈漫無目的地走著,這裡的氣氛讓他很不舒服,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來告別親人、朋友,鳴奏不斷的哀樂提醒著他們,你往後的人生里再也沒有這個人存在。
那天他接到白蔚的電話,匆匆忙忙趕到醫院,醫生正在搶救,電擊聲傳進他的耳朵里,仿佛身體也感受到了電流而變得麻木。醫生出來宣判最終的結果,給外公蓋上白布,他和爸媽從醫院出來到外公原先的住處,收拾外公的遺物,直到今天。心裡有口氣吊著他,繩索穿過四肢,操控他做這些事。
只有在某些瞬間他才想起自己還是個高三的學生。
周圍樹木蔥鬱,他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拿出手機。
沒人給他發信息。
剛才李柯嘉的爸媽也來了,他們那群人應該都知道了,現在都沉默著。
他往下滑,點開了跟趙瑧言的對話框,昨天還沒來得及回復趙瑧言的信息。
小趙哥哥:這兩天發的試卷我放在你桌桶里了。
左弈無視掉這個時間差,就當時他剛才發的,在對話框輸入了「謝謝」發送過去。
等了幾分鐘,趙瑧言沒回復。這個時間還在上課,上課時間趙瑧言不會看手機。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他往告別廳走。
經過大門時,陽光照得他有些恍惚,他好像看到趙瑧言的背影,定了定神才發現那不是趙瑧言,趙瑧言一個四肢健全的大小伙兒,怎麼會杵著拐杖。
那個人手裡捧著一束白百合,腿腳不便走得不算快,左弈也放慢腳步跟在他身後,一直跟他走到了第四告別廳。
他也是來悼念外公的?
左弈踏進了告別的門就被白蔚招呼過去。
白蔚說:「你跑哪兒去了?」
醫生宣告外公離世時,白蔚哭了一場,但很快整理好情緒,處理外公的後事,左弈打心底佩服他媽。現在白蔚眼眶有些紅,大概氣氛所致。
左弈回答:「口渴,出去找水喝。」
大廳里快站滿了人,左弈掃了一眼,在角落裡發現剛才他一直跟著的人。
那人戴著黑色的口罩,即使被口罩遮住了大半,依舊能清晰辨認右臉有塊燒傷的疤痕,蔓延至太陽穴。和身邊經過的人禮貌地點點頭,雖然被口罩遮住了半張臉,但左弈知道那個人是微笑著的。
還沒等左弈看仔細,道別儀式開始。哀樂奏起的同時,大廳內響起了高高低低的哭聲,左弈站在家屬那列,等哀悼的人一一和他們說「節哀」。
這二十分鐘卻像半個世紀那麼漫長,等人群差不多散去,左弈才又走出告別廳。
剛走到拐角,他看到白蔚和那個戴黑色口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