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瑧言還在外面吹頭髮,他靠在床頭一邊看書一邊等趙瑧言進來,越看越困,頭一歪,連書掉在地上也沒察覺。
眼睛閉上前,他正好看到開放式問題常用的疑問詞。於是他聽見自己問:「你怎麼會選擇來到這裡?」
對面有人回答:「我想改變自己的生活現狀。」
他以為對面的人是趙瑧言,但那人一開口,他就知道不是,那個人是覃賀。
這個問題他好像也問過覃賀——在記錄片裡。
接著他聽見火車行駛的聲音,像一頭疲憊不堪的老牛發出「呼哧呼哧」的粗氣。
左弈睜開眼睛,還能聽到那個聲音,他轉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趙瑧言正拿著平板電腦看那部紀錄片。
火車聲漸漸淡去,淹沒在山林里,屏幕上出現片名——山外山。
他剛才一動,趙瑧言就知道他醒了,不過沒說話。
左弈先開口:「你怎麼趁我睡著的時候偷看。」
趙瑧言看向他,挑眉道:「我能猜你為什麼不讓我看這部紀錄片嗎?」
左弈有種被人拆穿的不痛快,翻身背朝著趙瑧言,就像在說「你猜但我不聽」。趙瑧言給他掖好被子,繼續看紀錄片。
火車是從上海火車站駛出,綠皮火車上永遠有聊不完的話題,面對陌生人侃侃而談,鮮少有人往窗外看去。
鏡頭跟著主角的視角,記錄了這一路的風景,從平原到丘陵,從城市到丘陵,開始的十多分鐘很像一部風景紀錄片。主角的名字叫覃賀,他對著鏡頭介紹著沿途的風景。下了火車,坐上大巴,然後是三輪車,最後變成步行,途中路過一片野果林,他說要摘一些給姐姐。
回到家也是姐姐站在門口迎接他,身邊還有一對八九歲的孩子,一男一女。片子是春節期間拍攝的,中間是姐弟倆準備年夜飯的,覃賀帶著兩個孩子放鞭炮的鏡頭。
趙瑧言以為姐弟兩父母雙亡,只剩下他們相依為命,新生出一絲憐憫。後來鏡頭拍到姐姐輔導孩子寫作業,從她講題的邏輯能聽出她讀書時成績很好。鏡頭一晃而過,電視旁邊,用相框裱起來的,好像是一份大學錄取通知書。
大學報導時會回收錄取通知書,為什麼會擺在家裡。覃賀打掃衛生時,拿起相框,鏡頭掃到上面的名字,是覃曉,大概是姐姐的名字。
看到這裡,趙瑧言明白這些鏡頭的用意。
拍得很隱晦,但看得懂的人,一眼就能明白。
覃曉考上了大學,只是錄取通知書被家人藏起來。因為他們家裡窮,只能供得起一個孩子讀書,覃曉沒辦法只能放棄,早早就家人。覃賀知道後決心要替姐姐完成學業,他考到了上海,也把姐姐從那個家裡帶出來。
現在覃曉在縣城帶著孩子到縣城工作,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回到這。這個房子是覃賀用自己的獎學金租的,後來姐弟都離開但房子一直留著。這裡是他們重新開始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