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締眸子在燭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那一點燭光照出她們二人的影子打在牆上,若即若離,隱隱顯顯。
「並不,雖然公主確實有影響,但習武練兵是我兒時夙願,哪個習武之人不想上陣殺敵攬取功名呢」?江締抬手,卻只是輕輕晃了晃就重新收回去「要真說的話,還是要感謝三皇子殿下,若不是他說我此生無望上戰場,或許我還沒有那麼急切強烈的欲求」。
江締嘲諷的冷哼一聲,瀟湘宮的那位當年沒受什麼太大的懲處,這幾年便越發放肆作妖,上官持仗著母族,近些年也是跋扈。
「不過陛下似乎從未考慮過立三皇子為儲君」,脈婉惜的余光中塞進了一點淡淡的人影,她理理自己的髮髻,那影子也跟著抬手「除了秋獵祭祀,三皇子怕是不受陛下重視」。
江締點頭,滿是不屑。
隔牆有耳?
自然是知道的。
但人盡皆知的當年三皇子得罪了江家不受聖恩,何況這裡是擷蘭苑,往往不起眼的地方,反倒安全。
「誰叫他自己拎不清的,」江締攤手。
不過依照成帝還是太子時對宥陽公主的態度,恐怕要不是翊朝從無女子為帝的先例,就連她這個女將也是千古獨一份,大概慮宥陽公主就不是公主,而是正兒八經的皇太女了。
「但話又說回來,宥陽公主是有諡號的」。
脈婉惜撐著桌子眨巴眨巴眼想聽清楚些。
「當年屍體運送回來就開始著手御史台擬定諡號,但是畢竟宥陽公主在他們眼裡無功無績,一部分說要擬定惡諡,一部分言宥陽公主畢竟是皇長女,不可貶低」。
「拖到葬入皇陵也不了了之,後來朝臣還以為陛下會作罷,誰料是他親自擬定了諡號,但除卻忠臣幾許,無人可知。」
「那諡號是平陽元公主」。
脈婉惜驚訝之餘恍然大悟「所以平陽關看似更改關口名,實際上是為了紀念公主」?
「是」。
江締道。
這事是沒幾個人知道。
還是江孤告訴她的。
「原來如此啊」,脈婉惜嘖嘖感嘆。
脈婉惜突然想要不把這擷蘭苑主院也改個名字?
江締不知她在想什麼,只道:「若不是宥陽公主在前,恐怕六年前我不會這麼順利」。
脈婉惜不可置否,畢竟在宥陽公主薨逝前,成帝一直反對女子習武,直到自己的女兒成了一具冷冰冰屍體,才有所改觀。
但脈婉惜不覺得順利。
她雖然沒機會去各個世家大族的宴會,但是六年前的事情幾乎傳遍了整個翊 朝,出征是算順利,可是以後呢,恐怕和順利沾不上什麼邊,看不起江締的人大有人在,但不去論她的兵法布陣,不論她的衝鋒陷陣,只要她是個女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說她不配。
街井那些人罵的話比貴人難聽的多,上次在金縷閣鬧事的也同樣,但她脈婉惜不是小孩子了,在擷蘭苑,誰敢不服。
「小姐這個官名來的真是不容易」,脈婉惜推給江締一盤糕點,之前記得她喜歡吃甜的,桂花糕就特意多淋了一勺桂花蜜「小姐……」
「以後……不必這麼喚我了」。
江締道。
脈婉惜疑惑的看著她,這個話題太過悲傷轉移也好,只是不叫小姐叫什麼?將軍?
還是,那個?
江締借著夜色遮掩自己,她咳咳兩聲,撐起半個身子將脈脈脈籠在影子裡「以後私底下,叫我的字」。
脈婉惜愣神,而後反應過來笑道:「是」。
「阿朝」。
脈婉惜笑著迎著她往前挪了挪身子,牆上的影子融為一體。
江締,表字亦朝。
江締有些臉紅,但是在燭火之下看不出來。
這麼撐著身子肯定是累的,但江締就是故意撐了一會兒才坐回去。
燭光搖曳下她們二人的影子在漸漸漆黑的夜中愈發明顯,恍若外頭是她們兩個秉燭夜談,裡頭是「她們」兩個共眠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