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一早,月慈將一根竹杖塞進聞鑒手裡,然後兩人各自背著一個竹簍去了七寶鎮上。她平時有給好幾家藥鋪穩定供貨,但今日不知怎麼的,所有人都不收她的藥草。
直到最後一次被人拒絕時,月慈終於沒忍住,將竹簍重重往地上一放,不滿看著面前的人,道:「李老闆您直說吧,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故意讓你們拒收我出的藥草。」
這李老闆面容和善,人也確實不錯,以往月慈與他交易時,對方總會送她點蔬菜瓜果什麼的當做關照。但現在李老闆滿臉侷促,欲言又止地看著月慈,嘆了口氣道:「月慈姑娘,實話跟你說吧,我這受人牽制,不好跟你多說什麼,你只要回去想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便瞭然了。」
不管是村里還是鎮上的同齡人,都覺得月慈是個性子古怪的女子,從不招惹她。因此月慈雖沒什麼朋友,卻也不至於得罪什麼人。
不對,要說最近的話,好像還真有一位。
月慈剛想起那人,對方便出現了,依舊在兩名下人的簇擁下走進藥鋪,依舊是個熟悉的「凹」字。
王鐵將手背在身後,露出一臉欠打的表情,得意道:「沒錯,是我讓我姨父幫忙,叫所有藥鋪都不准收你賣出的藥草。」
在王鐵提到他姨父的那一瞬間,聞鑒敏銳察覺到月慈的情緒頃刻間有了變化,但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王鐵的姨父就是這七寶鎮的縣令,也是當初看上月霞,就妄圖將其娶回家當八姨太之人。王鐵有官家做後台這件事,在七寶鎮算不上是秘密。
不好得罪對方,月慈深吸一口氣,將湧起的情緒按下,繃著臉道:「月慈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王公子。」
王鐵嘿的一聲笑了:「你不知?你竟不知?」
他這才發覺月慈身邊還站著一個人,繞著聞鑒轉了兩圈,最後盯著對方的臉,突然發出一聲嗤笑,道:「好哇,原來是個瞎子。」
聞鑒懶懶抬起眼皮,望著面前這團矮小的,朦朧的影子。那天王鐵和月慈在院子裡的對話他已全然聽到,再加上今天這麼一出,不難推測王鐵是將他視作了「情敵」。
此刻外面聚攏了不少路人,一個個探頭往裡看發生了什麼,生怕錯過點茶餘飯後的談資。
王鐵微微仰頭看著月慈,面露不屑道:「我當你這小**藏了什麼人呢,原來就是個瞎子,這傢伙到底哪點比我好,你要拒絕我跟他在一起。」
月慈神情平靜:「我說過了,他只是我的病人,我與他之間的關係清清白白。」
「哼,清清白白?」王鐵指著聞鑒,卻沖門口的眾人喊道:「若只是普通病人,又為何要將他藏起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朝夕相處,你說清白,有誰信啊!」
門口的議論聲漸多,聞鑒雖看不見,卻能聽清每個人的指指點點。
「這不是月慈嗎?她身邊那男的是誰啊?」
「說是她在外面的姘頭呢。」
「難怪十八了還不嫁人呢,原來是外面有人啊……」
「……」
諸如此類的話像萬道箭雨,化作了天底下最能傷人的利器。
聞鑒不悅蹙眉。他一向討厭解釋什麼,這種時候往往武力會比蒼白的辯駁更加有用,只是
如今他藏匿身份隱沒在人群,不適合用自己的那套方法去解決此事。
聞鑒原以為月慈會生氣,會動手打人,就像她這幾日對他一樣,但月慈沉默半晌,卻忽地咧嘴笑了起來,笑得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王鐵皺眉:「你笑什麼?」
月慈看上去並未受到那些言語的影響,她道:「若是王公子羨慕我這病人能與我共處一室,朝夕相處,那王公子不如也自戳雙目,到那時我必會對王公子溫柔以待,衣不解帶地照顧您。」
她話音溫柔,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然而縱使再傻的人,也能聽出她話里的嘲意。
王鐵麵皮一紅,指著月慈「你你你」你了半天,忽然聽到旁邊的男人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頓時感到怒火中燒,將矛頭指向了聞鑒。
「誰讓你笑的!你個死瞎子!」王鐵見對方目不能視,膽子也大了,擼起袖子就朝聞鑒衝上去。
聞鑒只瞧見那團矮小的黑影像耗子似的躥到了自己面前,他稍一抬手,寬大的手掌便準確無誤地掐住了對方的頭顱。
他只是沒了內力,不代表連力氣也沒了,打不過月慈全然是因為對方會使詐,袖子裡總是藏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毒針。現在這王鐵乖乖送到他面前,他隨手拿捏根本不是問題。
王鐵就這麼被頂著腦袋,兩隻小短手怎麼倒騰也碰不到男人一星半點,他眼中幾乎噴出火來:「該死的,你他娘到底真瞎還是裝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