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慈被那雙眼睛盯得一驚。
明明沒變,又好似變了,那雙薄薄的眼皮下,漆黑的眸子看著要比以往更加深沉淡漠,如同回到了他們第一次正式初見時,他將短匕抵在她的脖頸前。
可男人只是眨了眨眼,那股渾身散著的陌生與疏離忽的散了,便又再次像是鍾耳。
只是鍾耳從未用過這般眼神看她,幽深綿長,像是在細細品鑑一件精美的玉器。可他人品鑑不過是欣賞,鍾耳的目光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侵占,如同小孩子得了喜歡的物什便要攥在手裡。
月慈被這古怪的目光看得一下子愣神,很快,聞鑒又拉著她的手,往她手裡塞了一樣東西,是苦草。
月慈沉默了一下,手腕翻轉,搭上了聞鑒的脈,明顯能感知到那些原本被毒素淤積堵塞的地方已經通暢了,就像是一條豁然開朗的路。
聞鑒靜靜盯著月慈的臉,牽起一點唇角,似是在等她發問。
於是月慈便問:「你是朝廷的人?」
「是。」
「你要走了?」
「是。」
月慈頓了頓,語氣發緊:「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
對方卻對此避而不答,於是月慈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知道鍾耳已經走了。
被忽視已久的房協之低低咒罵了一聲,隨即大聲喊道:「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轉過頭來!否則本將便要……」
聞鑒眉宇間一閃而過被打擾的不耐,但他還是大大方方回過頭去,讓對方看清自己的臉。
房協之原本存著一肚子的狐疑,在這一刻驀地散了,下意識夾緊馬肚,惹得那馬仰頸長嘶,好不容易才慌亂拉緊了韁繩,使其安靜下來。
「你,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你不是已經……」他結結巴巴開口,全無先前的倨傲,不亞於是見了鬼。
聞鑒哂笑道:「底下無人相伴,太過寂寞,我便同那閻王商量了一下,回來尋幾個人陪我下去。如何,中郎將可願隨我走一遭?」
房協之頓時臉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青,甚是好看。
聞鑒對他曾有提攜之恩,不過他對此人半是嫌棄半是畏懼。嫌棄是為閹人,畏懼卻是因為此人行事瘋癲詭祟。
曾有朝臣明書上諫,稱聞鑒此人斷不能留,陛下卻不知因何將此駁了回去。那聞鑒聽說後,也不知是不是懷恨在心,不久便聽聞那大人斃命於家中,死狀悽慘。
沒有證據,自然無法定罪,可聞鑒如此膽大妄為,不計後果,偏偏無人能動其分毫。
房協之咬了咬牙,放下弓,卻是抽出了掛在腰間的劍:「你既已是個死人,便不該露面,安安靜靜被埋在土裡不好麼。」
聞鑒輕笑:「大計未成,豈敢身死。」
房協之將劍握緊,危險地眯起眼睛,又道:「你果然居心叵測。」
聞鑒卻是懶得再裝了,直接嗤笑一聲道:「說得你又是什麼好人一樣。」
房協之對他,亦如他對柳行雲,兩人半斤八兩的狼心狗肺。
其餘山匪很快剿滅,官兵紛紛聚到房協之身側,只見房協之面色陰沉地抬起手中長劍,朝聞鑒的方向一指:「司禮監掌印聞鑒謀殺朝廷命官柳行雲後假死潛逃,並欲與山匪勾結,拒不伏誅,現命你們將其即刻斬殺!」
他就不信聞鑒帶著這麼幾個人,還能從他手下逃了!
一群官兵大喝著朝聞鑒衝去,聞鑒身形未動,卻是不由自主偏過頭,將注意力放在了身後。
那個他未敢宣之於口的名字,竟從他人口中說了出來,雖早有預料,但……
距離他不過四尺的距離,月慈站在那,渾身卻仿佛被河水漫灌包圍,聽不見聲音,也看不到那些身影。她垂落在身側的手此刻因為用力而緊握著,指節泛白,隱隱發顫,那些方才被聞鑒擦拭過的地方,每一寸都像被火燒過一樣變得滾燙,幾乎要透過皮肉燒進骨子裡。
她的四肢百骸卻是發冷的,如此內冷外熱,以至於她的腦子開始發暈,昏昏沉沉,甚至能聽到陣陣耳鳴聲。
身體的行動比腦子更快,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匕首從山匪頭上的背上拔出,然後朝著那道石綠色的身影靠近。
比起仇恨,她心中此刻多了一種被戲耍的憤怒,以及厭惡。
聞鑒感知到來自身後危險的逼近,青雀卻先他一步將人攔住,打落其手中的武器,正欲揮刀時,被人及時叫住。
「讓開!」
青雀只得退下,轉而應付那襲上來的房協之。
月慈又隨意撿起地上掉落的一柄劍,直衝聞鑒而去,如同被仇恨吞噬的行屍走肉。=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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