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鑒咬的不深,堪堪擦破皮肉流了點血,在蔥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月牙般的痕跡。
面前擺著幾個小瓷瓶,月慈對著鏡子給傷口上了止血的藥。
處理好後,她躺在床上卻是盯著頭頂柔軟垂落的帷幔,難以入眠。最後不堪重負,只能拿銀針扎了自己的穴位,強迫自己昏睡過去。
夢裡,她站在長長的甬道內,兩側是高聳的紅牆,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昏暗的天,正在落雪,她聽到亂糟糟的打罵聲,就在不遠處的拐角,於是踏著雪靠近,看見紅牆下趴著一名衣裳單薄的孩童,他的身邊還圍著幾個人,看衣裳像是宮裡面的太監。
月慈這才恍然大悟,這裡是皇宮。
那些太監神情戲謔,用腳踩在孩童的頭上,將他的腦袋埋進雪堆中,咧嘴發出尖利的笑聲。
「瞧這孩子,餓了都不知道吃東西,還得咱親自『餵』他。」
孩童生滿凍瘡的手握緊了,一聲不吭,也並不掙扎,像是已經習慣了。
另一名太監饒有興致盯著他匍匐在地的姿勢:「還別說,瞧他這樣子,可真像一隻要死的哈巴狗,讓人忍不住想踹上兩腳。」
冰雪中瀰漫著掩蓋不住的惡意,天地寂白,唯有這一角流淌著污穢。
月慈忍不住好奇那個孩童的樣貌,她心中有種強烈的直覺,而這種直覺在孩童被人救下後得到驗證。
一個約莫四五十,身著緋色寬袖圓領朝服的男人從宮道另一頭走了過來,那些太監
遠遠見了他的身影,頓時作鳥獸散。
男人將孩童從雪地中扶起,彼時他已經快要凍死過去,手上和腦袋上流下的血水被凍成堅冰,模糊了他的五官,唯有鼻尖上那點小痣意外的尚且清晰。
月慈呼吸一頓,同時她意識到那個穿著朝服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柳行雲。
柳行雲嘆息一聲,將幼年聞鑒抱了起來,無所謂對方身上的污穢,他抱著他朝宮巷一頭快步走去,兩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風雪中。
月慈的眼前模糊了,亮眼的白轉瞬而過,天似乎黑了下來。
不對,不是天黑。
她後知後覺自己站在一個地牢內,三個赤條條的男人被捆著雙手掛起,他們的嘴巴被針線縫了起來,身上遍布血痕。
他們每個人都被不同花樣折磨著,第一個人被人牽著的瘋狗啃咬,第二個人的雙腳被人強行按進燒紅的炭火之中,第三個人的耳朵被割掉又縫在了頭頂上,尾椎也被縫了一條狗尾。
沒有痛苦的尖叫,只有低低的嗚咽,他們眼中流出血淚,只將眼狠狠瞪著對面。
黑暗中安安靜靜坐著一個人,架著腿,一手撐著腦袋,整個人被黑袍包裹在內,臉也埋沒在昏暗的陰影中,只有危險的肅殺之氣蔓延周身。
月慈認出被掛起來那幾個是先前雪地里的太監,那坐在黑暗中的那人……
月慈扭頭望去,對方似有所感,竟也慢慢轉了眸子,似是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的一剎,月慈心中一震,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她像條瀕死的魚,張著嘴呼哧喘了好幾口粗氣,心跳才慢慢趨於平靜。
她竟然夢到了過去的聞鑒,那個差點死在雪地中的孩童長大後報復了所有曾經欺凌過他的人。
雖然是夢,但月慈覺得確實是聞鑒能做出來的事。
不過……若換做是她也會這麼做的。
可柳行雲呢,他做錯了什麼?
聞鑒已經承認殺了柳行雲,所以那個叫李尚的傢伙只是個幌子,也許像這樣的事還發生過很多。
月慈其實對這些並不關心,她從來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聞鑒既然不願意告訴她真相,沒關係,她可以換個人問。
第37章 餵我「以後都換我來見你」
要找青雀並不難,到了白天,月慈抬頭對樹枝上初一喊了聲:「去把青雀找來。」
初一歪著頭,看上去不情不願,卻還是飛走了。
小菊正好在院內修剪花枝,聞言道:「姑娘既想找青雀大人,何不去樓閣。據說前日掌印遭人刺殺受了傷,青雀大人此刻必會守在那呢。」
當日所為皆在樓閣,除了黑鳥衛外沒旁人知曉此事。
只是來來往往的大夫都有人瞧見,為了防止引起其他禍端,消息便被封鎖,對外只宣稱是聞鑒遭人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