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還冷冷清清的別墅熱鬧起來,幾個女人在客廳里閒聊天,互相吹捧炫耀包包首飾,年輕人各自靠沙發里玩手機滿臉的不耐煩,幾歲大的小孩繞著客廳瘋跑製造噪音。
徐世繼先後娶了三任太太生了五個兒子,最大的已經四十好幾,最小的才剛滿五歲。徐燊這個私算起來應該是四少爺,雖然徐家其他人大多對此嗤之以鼻。
徐燊仍舊坐在偏廳里,明明他是今晚歡迎宴的主角,卻被所有人默契地一起無視了。
他自己毫不在意,一杯咖啡見了底又讓傭人幫續上一杯。
捏在指間把玩許久的金幣滾落地上,徐燊彎腰伸手去撿,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蒼白纖細的手指拾起金幣,遞到他面前。
徐燊掀起眼皮,坐在輪椅里斯文瘦弱的男人比他大不了幾歲,此刻嘴角浮著淺笑正看向他:「你就是阿燊?」
徐燊接回金幣,淡淡點頭:「三哥。」
徐子康不著痕跡地打量他,徐燊目色平靜,沒有迴避對方的目光。
徐子康問他:「聽說你之前一直在紐約工作?」
「畢業以後一直在華爾街的諮詢公司干,」徐燊簡單答,「上個月剛辭職。」
徐子康道:「難怪爸之前說你很本事。」
徐燊笑了一下,看在徐子康眼裡這個笑容略有些古怪,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但也只是轉瞬即逝,徐燊輕聲道:「是嗎?」
徐子康猶豫問:「你回來這邊,還適應嗎?」
徐燊想了想答:「還好吧,我九歲才去外面,雖然小時候的事情大多不記得了,要適應總能適應。」
徐子康道:「那倒也是,要是有什麼麻煩,可以跟我說。」
徐燊回:「謝謝。」
他的目光下移,瞥向徐子康的腿,露出的一截腳踝因為常年不良於行而顯得過分纖細。
嚴重的先心病讓他這位三哥沒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徐家有錢,足夠維持他的生存質量,能讓他比其他病人多活好幾十年。
察覺到徐燊的目光,徐子康拉了一下蓋在腿上的薄毯,坦然道:「我心臟不好,因為併發症導致不能走路。」
徐燊沒有目露歉意又或同情,對上他的目光,問:「三哥,我們小時候是不是就見過?」
徐子康的眉峰幾不可察地動了動:「沒有吧……」
徐燊的嘴角又浮起一點笑:「我只是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不過小時候的事我確實不太記得了。」
徐子康直覺不太舒服微微蜷起手指,還想說點什麼時,大廳那邊傳來一陣喧譁聲,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進門,正在喝罵傭人發酒瘋。
徐子康見狀皺眉道:「大哥這樣,被爸看到又要教訓他了。」
徐燊偏過頭,是徐家長子徐子傑,鬍渣邋遢眼窩凹陷滿面燒紅,酗酒酗得神志不清,剛砸了大廳里的一隻花瓶。
有人抱怨有人看戲,徐子傑的老婆慌忙起身試圖阻止他繼續發瘋:「今天四叔回家你別鬧了,公公一會兒看到你這樣又要生氣,你——」
「啪」一聲響,徐子傑一巴掌甩上了她的臉。
整個大廳都靜了一瞬,女人捂著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強忍住沒有掉下來。
「誰回家?」徐子傑渾濁眼珠子轉過去,目光掃向偏廳里的徐燊,冷笑,「就是這個野種?你們還真把他當回事,爸也是老糊塗了,竟然把這個妓女生的野種認回來,也不怕傳出去被外人笑話我們徐家。」
徐燊置若罔聞,事不關己地繼續喝咖啡。
「話不是這麼說的,」那位二嫂攏了攏肩側長捲髮,戲謔道,「四叔可是華爾街回來的高材生,公公都說他有本事了,人家是回來給我們徐家長臉的,大哥你不服氣那不是顯得你氣量太小嗎?」
徐子傑愈顯氣惱,嘴裡罵罵咧咧不乾不淨,撈起另一隻古董花瓶又要砸,被身後突然伸過來的手強硬捏住了手腕。
他惱怒回頭,瞪向鉗制住他的湛時禮:「滾開——」
罵人的話戛然而止,徐世繼就站在他們後方,臉色很不好看。
湛時禮鬆開手接下花瓶,淡定提醒:「大少爺,冷靜點。」
徐子傑嘴唇抖索看著徐世繼囁嚅出聲:「爸……」
徐世繼沒理他,青著臉吩咐管家將人帶上樓醒酒。其他人紛紛起身,跟剛回來的徐世繼和老二徐子仁打招呼。
徐燊的目光掠過湛時禮,垂眼斂下眼底那一點興味。
看了半天熱鬧的小媽秦素站起身,吩咐傭人收拾打掃滿地狼藉,裊裊婷婷地走上前扶住徐世繼一邊手臂:「世繼,阿燊回來了。」
徐燊這才過來,主動開口:「爸,我是徐燊。」
「好,」徐世繼看他一表人才的模樣,十分滿意,剛才那點不愉快也煙消雲散,拍了拍他手臂,「很好,回來就好。」
之後管家安排開席。
飯桌上徐世繼問起徐燊這些年在美國的生活,徐燊很有耐性地一一回答,其他人附和著感慨說笑,半點不見先前對徐燊的漠視。
除了徐家人,徐世繼的兩名助理也留下來一起吃飯,徐燊幾次在餘光里瞥見湛時禮——溫文爾雅、端方周正,比徐家那些人更像個優雅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