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波會在自己抬手就可以摸到的位置,熟悉的身體會在他可以觸摸到的範圍里,真實的存在著。不是夢境,不是大腦模擬出的假象,而是切實溫熱的軀體,在自己抬手可以感受到熾熱的位置。
顧斐波在邊緣星摸爬滾打,傅熾觀察到他雙手虎口都微微磨出老繭,一旦履行賭約這雙熟悉又陌生的手會摸上自己身體任何一個可能的部位。
他的身體能感受到親密的氣流。
理論上他該繼續下注,顧斐波會輸,賭注履行,他們會從身體的觸碰中,破開五年生出的疏離,可這該死的腦子不受控地駛出既定的軌道,像是盤旋公路上飆到兩百碼的賽車撞碎名為理智的欄杆,縱身義無反顧地躍進深不見底的懸崖那般。
他的視線不住落在顧斐波輕揉太陽穴的食指上,從進門到現在,顧斐波至少揉了兩次太陽穴,不是故作的細節,是下意識的習慣,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初步估計是偏頭痛似的毛病。
顧斐波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收回手,甚至抿了口酒,以作遮掩。
傅熾捏緊手牌,在繼續加一瓶賭注和棄牌兩個按鈕間,不受控地偏向那個愚蠢的選擇。
愚蠢又必然的選擇。
如果他繼續加,下注滿三輪,下注中止,會強行亮出雙方手牌。這輪的注已經下到了兩瓶半,如果他下注,輸方至少要灌三瓶半。而顧斐波已經喝了五杯了。
傅熾把金絲眼鏡拿下來,捏了捏鼻樑。
也是,當年在誘色陪了好幾個月的酒,又怎麼會不落下什麼病根。
傅熾捏了捏手裡的同花順,垂著眼把它們輕輕放回了廢牌堆。
作為高級獵手,捕獵第一要素就是保護獵物皮毛的完整度,他安慰自己。
「棄了。」傅熾說。
「怎麼棄了?傅總把注下完這局就能開了,都到這一步了,不論是什麼牌,高低不過多喝一瓶,怎麼就認輸了?」
眾人不解,但不敢多說,一群人看著傅熾捻著面前的酒杯一杯一杯悶。
中途許是為了緩緩,還捏著一個半滿的酒杯,轉了好幾圈。
七杯下肚耳根泛紅,酒精上臉,傅熾眼神略微有些飄忽,然後看著眼前顧斐波親手開的那瓶酒,一把攥著瓶頸就對瓶吹了。
傅熾揚著下巴梗著脖子閉眼灌,酒液從嘴角流出,又被手背及時擦乾,像是想要替顧斐波喝盡那些年沒替他擋成的酒一樣,喉結上下滾著,酒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下降,滿室寂靜,徒留牌桌上剛卸下來的兩顆襯衫寶藍色袖扣折射出漂亮的光芒。
顧斐波沉默著,抬手翻開了傅熾的底牌。
是同花順,只比豹子和QKA小的同花順JQK,兩人局中近乎必贏的手牌,王炸般的存在。
眾人看到傅熾的手牌一陣噓聲,他們完全不理解為什麼會玩成這樣。
如果顧斐波虛張聲勢,他應該在第二輪就All in一整瓶,而不是等到第三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