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到楊輝的時候一時愣住了,年輕了許多的他正蹲在地上檢查空氣淨化器的標籤,瞧見我回來,他默不作聲站起來。
顯然我該解釋下為什麼上學第一天回來這麼晚。
但急著解釋肯定會顯得非常可疑。
於是我先放下書包,去廚房打開淨水器給自己接了杯水,喝完才說:「我去學校旁邊看自習室了,沒有太合適的,明天繼續找。」
他一路盯著我的目光移開了,這個回答應該讓他挺滿意的。
演戲演到底,我又去鍋里盛飯,裝作餓了半天的樣子扒上好幾口,他才心滿意足地準備出門。
他去門口穿鞋,還不忘轉頭叮囑我:「別和學校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有什麼問題就去找教導主任,要不然就打電話找我和你媽。」
我應一聲,又往自己碗裡夾了塊杏鮑菇炒雞胸肉。
我爸媽相當在乎營養,阿姨每天做的飯都是他們列好的,那幾年是他倆生意的高峰期,家裡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遮光窗簾,最好的席夢思,最好的食材,最好的空氣淨化器,當然會養出一個最怪的孩子來。
我坐在廚房的島台前,扭頭向旁邊看去,一體化的櫥櫃牆擦得乾乾淨淨,倒映出我那張寫滿了嬌縱的臉。
我把手裡的碗放下,認真端詳年輕了十歲的我。
客觀來講,這張臉很好看,所以原來在市中心上學時才會有那麼多女孩繞路上廁所,只為了到我班級門口看我一眼。
也能理解,畢竟在所有人頂著青春期激素上頭的腫臉時,一個乾淨清爽又皮肉貼合骨骼的男生不可多得——況且他學習還異於常人的好。
再這麼總結下去,我自己都要噁心了。
所以那時候的我充滿了看不起周遭一切的理由,這「一切」包括二十中學,包括二十中學的學生,也包括柳江。
好吧我承認了,之前的我就是看不起柳江,但他也是心甘情願的被我看不起。
明明他應該過得很快樂的——不需要背負父母的期待,只管每天吃好玩好,住最老的城區,睡最隨便的覺,活得隨心所欲。
但他在我面前卻是卑微的。
可能他真的是很喜歡我吧,喜歡到都不在乎自己本來是可以快樂的。
我深吸一口氣,把筷子撂回碗上,吃不下去了。
所以現在的我算是與他正確的相識了嗎?
用一種很真摯的,沒有挑挑揀揀的,但卻充滿了精神病色彩的方式。
我儘量不把記憶往傷春悲秋的方向引,沒必要,畢竟我在這邊還有時間可以過,反正已經世界末日了,再壞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