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起來,他會不好意思地搓著校服髒掉的位置,回答說是中午吃飯掉下來的番茄醬。
——問他衣服上污漬的人是我,我在許久之後才知道所謂「番茄醬」的真相。
他不願意向我暴露真相,我至今仍不知道是社交禮儀還是專我獨屬,我也沒有刻意去提起來,我們彼此把這個秘密守護得很好。
直到今天我再把這件事想起來。
不過在眼前的「柳江」輕而易舉地用鋼筋揮斷辦公桌之後,我意識到了這不僅僅是戰力水平的問題,而是——他好像根本就不是人類。
接著便是我現在的狀況了。
逃過整整一層樓,聽著辦公設備在我身後掀起的聲音,仿佛置身於一場肆虐的海上暴風雨之間。
穿過走廊,越過橫臥在地上的辦公桌,會議室的玻璃發出炸響聲,抓住我似乎是他的次要目的,他現在只是想要泄憤,而且樂於泄憤。
伴隨著物體墜落的響聲,我聽見他的笑聲從身後響起,並沒有帶有病態的意味,相反,是我和他在少年時期共處時每天都能聽到的笑聲。
自由、恣意、無拘無束,但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分外違和。
抓住他肆意發泄的間隙,我沿著安全通道逃往了下一層,他沒發現我離開,但這也只是暫時的,我知道他很快就會追上來。
越過層層平行著的辦公桌,我退到了樓層中間的位置,躲進轉移與辦公桌之間的空隙,蹲踞在地面上,雙目圓睜,氣喘吁吁。
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鐵了心要把我拉回如常計劃里,而他的言語也表明了他的目的——他要在那裡和我度過餘生。
「餘生」是個挺不錯的詞彙,但放在此情此景之下,一點浪漫的意味都沒有,反而讓人不寒而慄。
既然「他」能從虛擬世界通往現實,那麼也有同樣的路,可以讓我這個現實里的人被同步到虛擬世界裡。
按照他的說法,我將和他在那裡度過無盡的春天。
要嗎?
我不要。
如果我走了,誰來等真正的柳江回來?
不行,我不能再躲了,我得想個辦法,至少先想一個讓他停止下來的辦法。
我抬起臉,望向前方層層疊疊的辦公位。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層是IT部門所屬的位置,靠近樓層邊緣的地方,是放置整棟樓座備用電子設備的倉庫。
我只在更換設備時才進去過,裡面亂如迷宮,高及天花板的貨架上堆滿了或新或舊的電腦設備,地面上,貨架下,散落著一捆一捆的電源線,活像是某種機器人的屠宰場。
等等,電源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