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眨了幾次眼睛,以確認自己在現實里。
我握著他的手正在發抖,我用的力氣太大,以至於本就僵硬的指骨已經開始了絲絲鈍痛。
他肯定也不好受,但沒喊我放手。
一切情緒被我吸回了身體裡,我拼盡全力去找一句儘量平靜地描述。
「我一直在找你。」我張開口,「你知道嗎?」
他終於肯回答我了。
他背對我,我看到他的腮骨微微顫動著,似乎是在咬緊牙關。
他說:「我知道。」
從四面八方被我吸回到身體裡的情緒並不安穩,正在掙扎著轉圈,企圖找一個能安身的位置,然而他的一句回答成功終止了這一過程。
我甚至好像聽到了發自我體內的一聲脆裂響。
「你知道我在找你,卻從來都不肯現身,是嗎?」
我的聲音開始顫抖起來,但仍沒能換來他的回頭。
我問他:「這樣很好玩嗎?」
夜色深了,天氣晴朗,樓體的殘缺處吹進微弱的風,我們腳下的水面盪起漣漪,就好像我們置身於某種無憂無慮的花園之中。
但實際情況恰恰相反。
那些情緒在我的胸腔里找到了一個出口,一切感受迅速轉化為了詞不達意的憤怒,掙扎著,叫囂著,隨時準備著在下一秒破土而出。
如果是過去的我,肯定順勢而為了。
我會直接對著他,把從末日到現在受的所有氣都吼出去。但現在站在這裡,我卻覺得這份委屈不止是我在承受。
他被我攥著的手在抖,他在聽我說的每一句話,但沒做出反應。
我沉默了,接著慢慢放開了自己握緊的手。
他的手垂下去,沒去追逐我的手,相反,只有我自己我的手還停留在半空里,像是在找尋一絲沒在等待的溫暖。
片刻後,我的手也垂了下去。
我低下頭,再次開口:「我知道我過去做錯了很多,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也讓我自己失望了,我沒能對你好,甚至沒能在你離開之後活得漂亮,我也沒能及時找到你。」
我又抬起臉,向他說道:「但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好像在如常計劃里說過許多次這句話——但那些只是練習,現在我站在這裡,第一次用力地、真誠地、實實在在地把這句話說出來。
先前說過的話都像是泡影,撲簌簌落在了我們的腳邊,沒激起任何一點漣漪,但這句話不一樣,我有預感,他會做出回應。
兩秒之後,如我預料,他靜靜回過身來,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