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的時候和惡青的性格很像,孤僻,不喜歡和別的小孩兒玩,成天就和他媽待在一起,兩個人嘰嘰咕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後來出了那件事,他就變得更加古怪,學也不上,每天一大早就不知去向,晚上很晚才回家,回來之後就悶頭大睡,和誰都沒有一句話。
「但偶爾和他眼神接觸,又總是把人嚇一跳......他的眼睛空空的,裡面什麼都沒有。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辛記者,你見在冰河裡被凍僵的魚嗎?就是那種沒有鱗片的渾身漆黑的大魚,眼睛朝下撇開,灰濛濛的,像罩著一層死氣。」
「所以他走了之後,我倒是鬆了一口氣,以為就此擺脫了他,可是我哪裡想到,在我母親三周年忌日的時候,他回來了,沒有去他奶奶家,而是直接找到了我。」
「我當時幾乎認不出他了,他的個子在幾年裡竄了兩個頭,渾身的骨頭都像是粗了一圈,再不是以前那個毛頭小伙子。要不是那雙眼,那雙和惡青很像又完全不同的眼睛,我甚至以為他被人調換了身份。」
「他當時站在樓下等我,看到我手裡的菜籃,沖我笑了笑,一言不發,揚了揚下巴示意我跟他走。」
說到這裡,鄭振峰深深吸了口氣,臉上被熱茶熏出的紅潤陡然褪去,白得發青。
「我跟著他來到菜市場盡頭一間廢棄的廁所,在那個屎尿橫流滿是污穢的地方,受盡折磨,就像柳雲曾經對他做的那樣。」
「他每隔十天半月就會回來一次,每一次,都在樓下等我,要我跟他到那裡去。他用打火機燒我的手指和下身,逼我去舔廁所中乾涸的糞便,甚至......還把蘸了硫酸的棉簽塞進我的耳朵。我被他折磨地遍體是傷,不能人事,被自己的老婆嫌棄……二十多年,基本每過上半月,我都會受到自己親生兒子非人的虐待,從四十來歲一直到現在......」
辛夏感覺心臟一陣急跳,「你為什麼不報警?」
鄭振峰悶著聲一笑,「我第一次到那裡去的時候他就告訴我他殺了人,還殺了不止一個。他拿我的老婆和兒子威脅我,說如果我報警,他就把他們全部宰了,他宰他們比殺一隻雞還容易。那幾起案子我是有所耳聞的,知道警方費了很大功夫也沒能找到兇手。辛記者,你說,我怎麼敢用我老婆兒子的命冒險?」
「再後來,就是你爸爸那件案子,我一看到報導就知道是他,所以一直關注著,希望他能被繩之於法。可是我的願望最終落空了,他又一次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溜掉,就和以前一樣。」
鄭振峰抬起頭,眼中忽然多了一絲光澤,「不過那個時候,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你是唯一一個在他手裡倖存下來的人,雖然我當時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你的幸運。」
「可十三年之後,我不能把你的又一次逃脫當成偶然了。曹川他們找到我家,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我,我聽到他們提起你,就知道,你是可以幫到我的那個人。我不信任警方,但是我信你。辛記者,你挫敗了他一次,兩次,那麼總有一天,你會讓他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的,對不對?」
辛夏一怔,指了指倪殊,「您別把我想得這麼厲害,這次要不是他,我早就沒命了。」
「你信命嗎?」鄭振峰像是沒聽到似的打斷她,斬釘截鐵道,「我不信,但是鄭朗信。他是惡家的人,惡青曾告訴過我,惡族的勇士在出征前都會找大巫師給自己算卦,諏吉避凶。而一個人如果一次又一次地在另一個人手裡栽跟頭,他心裡也會產生一種暗示,暗示他在那個人面前永遠抬不起頭,永遠贏不了。」
「辛記者,我想在經歷了兩次失敗後,鄭朗對你是一定是有所忌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