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他關了電視,跟在他身後上了樓。
周難知連窗簾都不想拉。他躺下了,一隻受了傷的蜷縮在被窩裡的小動物,只露出兩隻眼睛,裡面是滿懷期待的詢問:你不一起躺上來嗎?
不了,我幫他把被子蓋好。
我想,但我不敢。他這會信息素又多又混亂,萬一我沒把自己控制好,對他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錯事,到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周難知有些失望,但他決定藏好這種失望。不就是自己的Alpha丈夫對他不感興趣嗎,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很快,他就在失望中毫無防備地睡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信息素的影響,我的易感期居然也提前了。
我把這事告訴了周千澍,他又氣勢洶洶地發了一次警告過來,要我趕緊滾出去,別待在家裡禍害他弟弟。
在醫院裡我給周難知當人肉靠枕的事,只夠周千澍容忍我二十四小時。時限已盡,他對我又沒了信任和耐心。
用不著他說。我大部分的易感期都是在公司里度過的,因為隱性Alpha沒那麼容易擦槍走火,也因為我向來把自己的需求控制得很好。
工作代替了Omega,只要吃的藥劑量足夠,我的工作效率甚至會比平常還高。
但是現在,周難知出現了。我不確定這次易感期會不會那麼好過。
秘書完成她分內的事就下班了,我既然有了心儀的Omega,之前也帶到了公司來大肆炫耀,為什麼這次易感期我還要獨自跑到公司來修行,她對此不是沒有疑問。可是從我嘴裡必然撬不出東西,她覺得還是按時下班要緊。
出門前,我讓保姆代替我守在床前。周難知醒來看到床邊沒有人肯定會失落的,不過我沒法保證,我在他醒來後,能什麼都不對他做,所以我還是先走了。
我留了一點後手。周難知喜歡去書房裡看書,我在那裡放了一本迷你檯曆,在上面畫了幾個意味明確的紅圈。
假如我足夠幸運,就能從周難知那賺到幾分同情和關心。
周難知果然如我所願發了信息過來,「恆焉,你是易感期來了嗎?」
我明知故問,「阿姨說的嗎?」
「不是,我看到書房裡的檯曆上有幾天被圈出來了,所以猜的。」
我忽然又無話可說了,感到自己來的這麼一手相當幼稚和莫名,別說周難知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嗯。」
周難知打了電話過來,我在他探究出我的心思前阻截了,掛斷電話後我很簡短地騙他,「在忙。」
「好,你忙,注意身體。」
保姆問我,夫人想去看您,要我攔著他嗎?她這個年紀,對年輕人的情愛已經不感興趣,做事全憑吩咐,不會往下深挖。我說別讓他來,她就說好,如實轉告周難知,絕不多問一個為什麼。
我本來真的以為我能自己熬過去。高燒在半夜找來,我看了看手機,凌晨一點半,正是最需要休息的時間。抽屜里有退燒藥,我和著溫水吞了,腦海里全是周難知那張漂亮臉蛋。
可惜我的自制力還是不夠,副作用找上門了,往我燒得不清不楚的思緒里灌入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和越界。
——我為什麼非得那麼自覺?就讓周難知陪我度過易感期又怎麼樣,生病的人不配享有一點特權嗎?
母親去世前,我每次一生病,都在對父親造成困擾。我已經比別的小孩要安分很多,不哭不鬧,只是母親會忽然因了我的病症寬厚我,半夜醒來,她會走到我的床邊,給我擦去一頭的汗。
這點偶爾的優待讓父親看不順眼,畢竟他就算把手臂整個砍掉,母親都不會為此多給他一個眼神。
父親不耐煩地使喚傭人們煲好藥,餵我喝下去。太燙了,我病還沒好,口腔里又多出幾個水泡,舌尖陣陣發痛。
這不打緊,父親盼的就是我病好,母親又會對我恢復往日裡的態度。她對我們父子倆向來是同一個態度,那種避如蛇蠍的態度。父親要的就是這個。
凌晨三點,我的高燒終於退下,給我一點餘裕去浴室洗澡。裝修師設計辦公室結構的時候浮想聯翩,神色里不無探究揣測,有錢人玩的花樣就是多啊,居然在辦公室里安浴室。
他想多了,沒有Omega會來我這裡過夜,也沒有人會在這裡洗澡。我讓他多裝一個浴室在辦公室,只是因為幾年前我還預見不了現在,我以為我會一直把公司當成住所。
一個住所里有浴室,這天經地義。
我還是熬不住,渴求戰勝理智,給周難知發了消息,讓他帶幾件外套來公司。
非常拙劣的藉口,可是因為對方是周難知,這百分百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