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年遐愣了一下,抬頭看向晏伽,只見後者也滿臉凝重,一言不發地握緊了袖中的短劍。
蜉蝣一族,盤古開天闢地後自天穹裂隙流溢的靈氣而生,源於上古魔族鮫人一脈。但時至今日,鮫人已經在曾經人族和魔族的征戰中被屠戮殆盡,僅存的遺脈銷聲匿跡。而蜉蝣命格短暫,法力雖強卻極易消散,食之無味,才躲過了當時渴求法力的人族屠殺。
這應原本當是十分脆弱卻強大的魔族,每日清晨從開天之處的靈脈生出,第二天日出前便消散在熹微的晨光中,不久又會誕生新的蜉蝣。
擁有與生俱來的深厚法力,卻難以留住,也無法像其他魔族那樣化作人形,朝生暮死便是這一族的宿命。
「蜉蝣一族怎麼會在這裡……」
顧年遐此刻小聲說話,周圍已經無人再注意了。畢竟同為魔族,眼前觸目驚心的景象不得不令他駭然,心頭也騰起了怒火——這些人實在殘忍至極,肆意將魔族作為商品叫價,簡直毫無悲憫之心。
黑袍人從腰上抽出一把劍,從鐵籠縫隙中伸進去,不由分說地刺穿了銀髮青年的手臂,後者痛得蜷縮起來,卻並未出聲,只是從眼眶中源源不斷滾落出瑩白的珍珠。
這是純正鮫族血脈的佐證,一劍下去,今夜沒有人會再懷疑青年身份的真假。
與此同時,每個人身旁都出現了一柄金錘、一枚金鈴,憑空懸在手邊。黑袍人順勢說道:「搖鈴一次,加價千金,以最後一聲鈴音為定。諸位只管擊鈴叫價,我自會記下——鈴響,一千金起叫。」
一時間,場內鈴響如海。晏伽紋絲不動,任顧年遐在下面抱著金錘玩。一炷香後,鈴響聲不再和先前一樣密集,許多人對此望而卻步,而此時籠子裡的蜉蝣族青年,已經被叫出了九萬金的高價。
顧年遐肚皮朝上,四爪無聊地將金錘拋來拋去,嘟噥道:「一群瘋子。」
「若等下我也瘋了,你要怎麼辦?」晏伽冷不丁問道。
顧年遐愣住,抬眼瞧著他:「你也要叫價?」
「嗯。」晏伽點頭,「不如此就毫無勝算可言。」
「你出價多少?」顧年遐問。
晏伽瞅著他,忽的一笑:「跑得快麼?」
顧年遐心領神會,放下金錘:「放心,很快。」
晏伽伸出手,和他擊了個爪。兩人共同盯著台上,叫價還在不斷攀高,鈴聲響起的間隔越來越長。等到出價超過十萬金時,場上幾乎只有十二三人還在擊鈴了。
即便是如此珍奇之物,要價數十萬金也著實超出了一般靈修可以承受的範疇,因此很多人一早就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在叫到幾萬金時就訕訕收手,剩下的則是財大氣粗者之間的角逐。
晏伽兜里沒錢,臉上鎮定自若,心想左不過幾十萬金,到時他擊鈴兜底就行了,反正要多少他都沒有。這群人既然幹缺德事兒,就得出更缺德的招式應付。
他的目光落在籠中的青年身上,見對方臉上還是沒有表情,茫然地望向四座,只是抬手擦了擦眼角,似乎根本沒預見到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