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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關於那場大戰最痛苦的記憶中,自己的師尊眼看防線就要全面潰敗,只來得及匆匆給他留下此生的最後幾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衝進了裂隙。而晏伽在短暫的崩潰與劇痛之後,毅然決然地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一舉落下了憫雷陣法,終於封上了整道裂隙。

直到最後,都沒有一個人來救他們。

而他的師尊,曾經無比光風霽月、傲岸高潔的一個人,再也回不來了。

時移世易,如今肇罪者被奉為英傑,而犧牲者被貶作叛徒,何等荒唐,令人啼笑皆非。

「我師尊為天下而死,孫氏卻公然在仙道中散布謠言,說她為竊取不周山後遺留的神族之力,修煉了邪道,才召來無數邪穢,以至生靈蒙難。」晏伽說道,「而真正的禍首,卻在他嘴裡變成了救人的那個,簡直厚顏無恥至極。」

「不太對勁。」顧年遐說,「你說的那個封印,已經維繫了千年,怎麼幾個人族靈修一去,立馬就破了?」

晏伽搖頭:「孫氏那些人不知從哪裡摸清了裂隙所在,連我和師尊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那時起,仙道中不知從何而起的流言一直無法根絕,說是裂隙之中有著神族孑遺,若能入內探究,便可得飛升之運。」

對力量的渴求能夠扭曲人心,哪怕已經達到至高境界的靈修也不例外。人族從未有過飛升成神的先例,因此無數人相信了那個流言,直至晏伽重蹈了他師尊的覆轍,則讓其他仙門更加篤信一點——越陵山獨占了飛升的秘密。

「人是不能成神的。」晏伽垂下頭,看著顧年遐,「人行天地間,最先要相信的是自己,也只有自己。」

顧年遐彎腰伏在他膝上,拍了拍他的手背,沒有講話。但是少年的手心溫熱,讓晏伽覺得這四周總算還有點活氣兒。

不過畢竟還是小狼,顧年遐吃飽了就開始犯困,不多時便枕在晏伽腿上睡著了。晏伽拍著他的背,靠在石壁上放空,只覺得這幾年來心境從沒有如此輕鬆過。

大概是從前要處處與人比心眼,做不情不願的事、說半真半假的話,與他的本性大相逕庭。但顧年遐從不與他虛與委蛇,雖然過分天真了些,但璞玉未經雕琢便是如此,也算難能可貴。

沒做掌門的時候,晏伽並不知道師尊其實要背負那麼多,直到他自己也坐上那個位置,才知道高位亦是高寒,天下第一的名號並不能讓他為所欲為,大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後來他也想過,那晚師尊對自己說決定要放棄孫氏諸人時,心中是否也有愧疚與無奈在時時煎熬?

晏伽如此想著,一陣困意襲來,也倒頭睡去。再次睜眼時,他是被遠處若有若無的狼嗥聲吵醒的,兩團鬼火驚恐地縮在他旁邊,顧年遐也醒著,抬頭凝望著某個方向,半晌說道:「是邇卓,她在喚我。」

「你是不是要嗷一聲回答她?」晏伽揉著眼睛問,「嗷一個我聽聽。」

顧年遐奇怪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不懂這個人究竟都有些什麼奇怪的癖好。

不過顧邇卓沒事不會這麼急匆匆找他,必然是蘅宮那邊出了什麼要緊事。他變作巨狼,走到一塊高聳的山岩上,仰天長嗥了三聲,一聲短促、兩聲悠長,晏伽聽不懂什麼意思,很好奇地盯著對方。

顧邇卓又回應了幾聲,顧年遐才轉身回來,走到晏伽面前說:「邇卓說,咱們從雪山撿回去的那個人醒了,此刻就在長明鎮外,有話要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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