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嘆息一聲,真是個蠢笨的女人,這麼蠢,怎的平日於心機處就那般聰慧。
他傾身上前,將她手中的耳鐺取過,雲夭一怔,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就看著他忽然靠近自己,氣息有些發燙。
她的耳垂潔白而小巧,卻也圓潤有厚度,看著並非福薄之人。有些太嫩,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力量,生怕將其捏壞,很快便將一個耳鐺穿過她的耳洞。
他指腹上的繭子磨得她微微一癢,當她退後時,忽然注意到蕭臨眼眸中的變化,暗道不好。
雲夭立刻拿過錦盒關上,沒來得及讓他戴剩下那隻,「陛下,等回去後,我會自己戴上,剛才有勞陛下。」
蕭臨看出她的抗拒,心生不喜,卻更多的是失落,他只輕道一聲「嗯」。
雲夭悠悠道:「陛下,此次不僅僅是我的功勞,趙侍郎也居功甚偉。若非他安排,我也無法出宮,去到天牢,見到陛下,最後送成情報。而且,當時趙侍郎提議,願意讓趙家站在陛下一邊,而我考慮到趙家根系複雜,便拒了他。」
蕭臨手一縮,心中憋了悶氣,可也明白她所說在,便點頭答應。
兩人有些尷尬,他咽下這口氣,低下頭讓雲夭為自己研墨。
而她將錦盒收好,只戴著一隻耳鐺,感覺有些怪異,卻也很快忽略。
他看她將溫水滴入硯台,纖細的手拿起墨錠打著圈。
「聽聞你最近去很多藏書閣。」
「是,陛下。」雲夭想起這一點,還是十分感激,「這藏書閣中書籍眾多,還有不少珍品,我這些時日翻閱,著實沒想到,竟比尚儀局的好了不少。」
「嗯。」蕭臨轉移話題後,心情鬆快了些。
雲夭繼續道:「這些時日,我除了看書,也幫助抄錄了不少佛經聖典,算是為陛下積攢功德。」
蕭臨乜她一眼,並未說自己並不信佛。
只道:「你字確實該多練。」
雲夭無力看著他,停下手中動作,悄悄一瞥他奏章上那龍飛鳳舞的大字,抿唇,在他看來後又繼續研磨。
字如其人,她雖一直知曉,可這四個字扣在蕭臨身上才是最適合不過。
太極殿中本安靜,在不說話後更是如此。可研磨的聲音卻舒緩地將其打破,讓人不陷入焦躁,又不會覺得吵得慌。
實在難得安寧。
雲夭狀作無意問起道:「自陛下登基後,民間反對聲四起,不知陛下有何應對之法?」
蕭臨不解她為何突然說起朝堂之事,沒有立刻回答,便只是將毛筆點了墨汁,一邊寫著字,許久後才道:「朕準備將涉事之人全部下獄,嚴加查抄所有書籍,一律發現與此相關,通通燒毀。」
「文字獄。」雲夭蹙眉低喃起來。
「怎麼?」
雲夭擔憂道:「陛下可否想過,這樣做會讓民間的讀書人更加反感。雖然文字獄可阻礙一時之風氣,可卻禁不了眾人心中所想。」
蕭臨放下手中毛筆,直起身子,從上而下看著她,不可一世道:「朕為何要在乎他人心中所想?不過區區螻蟻,誰敢說一個不字,朕便殺誰。當恐懼的種子埋在眾人心中之後,自然不會再這般想。」
雲夭停下了手中研磨的墨錠,仰著頭道:「陛下,若是征戰,是可埋植恐懼的種子。治天下卻不應如此。」
兩人間氣氛一時凝固。
雲夭見他不說話,便又低下頭繼續為他研磨。而蕭臨看著雲夭眼底閃過的一絲哀涼,雖不知她為何會有此情緒,卻讓他心中開始亂麻一團。
蕭臨想要打破這份怪異,道:「如今作詩諷刺的書生,皆因一人而起。」
「誰?」
見雲夭終於又回復他,心中暗自泄了氣,「宇文太尉。」
「宇文太尉?陛下說的是前朝安王,後來投降了太上皇,便被封為太尉的那位嗎?」雲夭有些驚愕,「據我所知,此人雖是前朝之人,卻一直兩袖清風,政績頗高,他一直看不起並譴責前朝君主無道,怎麼會主動去煽動眾人?」
「眾人有時不需要被刻意煽動。」蕭臨眯起眼睛,帶著因此事揮之不去的煩悶,「此人在學士館內,竟說出一句,『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之語,這不是嘲諷朕是什麼?那底下的書生聽後自然紛紛附和,開始到處作詩諷刺。」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或許太尉大人並非用此句來諷刺陛下呢?只是書生誤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