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原野極為安靜,只偶爾聽到幾隻羊叫,牙帳中蠟燭被吹熄。
原本在山中日日和蕭臨抱在一起睡覺的雲夭,此刻忽然彆扭起來。
她有些尷尬地抓抓頭走開,自己用衣裳弄了一個枕頭,坐到披了毛皮的地上直接躺下,蓋上一件披風,道:「陛下睡床上好好歇息,我便不打擾陛下了。」
蕭臨頓時臉黑下來,今天在外人面前還如此嬌氣地叫他五郎,結果轉眼間又生疏地叫他陛下,還自己睡去地上。
他不打一氣道:「你這樣,是想讓人發現我身份,再把我害死麼?」
「你說什麼胡話?」雲夭坐起身,卻有些心虛。
「雖說突厥人聽不懂中原官話,但你這般喊我,萬一有人聽懂了呢?」
「哦。」雲夭掰著手指,無辜的眼神看著他,「那……那我喊你什麼?蕭臨?」
蕭臨感覺自己心窩的氣快炸開了,壓著嗓子道:「你是不是傻?你下午怎麼喊我的?如今我是你丈夫,要演戲便好好演,哪兒有人叫自己丈夫喊全名的,還帶著蕭姓。我看你就是想害死我,把大鄴江山占為己有!」
「……」這人在說什麼鬼話。
蕭臨見她還不喊自己,而他又萬般懷念,便一臉無謂,高冷道:「好了,叫聲五郎來聽聽。你不想的話,叫聲夫君也行。」
叫夫君,好像更好。
「……五郎。」雲夭認輸了,她實在吵不過這個臭男人,她好睏,想睡覺。
他滿意地點點頭,雖然還是可惜她不叫自己夫君,可叫乳名也不錯,竊喜忽而湧上心頭。只是看著她還干愣愣坐在地上,他立刻往床里挪動了位置,又拍拍床榻。
「既然不能被人家發現身份,自然要隨時警惕!哪兒有夫妻分開睡的,還睡地上。快上來!」
「……」雲夭抿唇,不知為何,總感覺自己入了套。
蕭臨看她不動彈,立刻勸道:「又不是沒抱著睡過,快上來,這個關鍵時刻反而裝起矜持了?」
「之前不是為了取暖麼?」雲夭嘟囔著,卻還是起身磨磨蹭蹭挪上了床。雖然不願,可他說得也並非全無道。
蕭臨見她合衣躺下,終於靠到軟綿綿的小貓,總算心滿意足,又往裡擠了擠,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他身體一向很熱,在這種涼爽的季節很適合做暖爐,他們手臂緊貼著,雲夭本緊繃著神經,沒一會兒便放鬆下來,在他身旁再度沉睡過去。
聽著她綿長的呼吸聲,他整個人也跟隨著放鬆下來。帳內昏暗,卻能借著帳外火把透入的光亮看到她的臉,黃光在她白皙的小臉上晃蕩閃爍。
片刻後,他開始有些許迷茫,雲夭對於他來說,究竟是什麼人?
原本一切都極為,直到蕭臨半夜頭疼欲裂,再也難以入睡,冷汗直流,他用手敲敲腦袋,又摁著太陽穴,卻怎樣也無法緩解。
想下床出去吹著冷風走走,可看雲夭睡得如此舒適,小貓一般,還咕嚕兩聲,他放緩心跳,勾起唇角靜靜看著,不忍心將她吵醒,只能強忍著頭痛一直到了天亮。
雲夭昨夜睡得極好,醒來時她伸了一個懶腰後,才意識到蕭臨早已不在身旁,空蕩的床榻有些冰冷。
起身時,蕭臨也正好回到牙帳,只是手上還拄著一根類似於拐杖的東西。
見到她睡醒後,便將那拐杖隨意扔到一旁,正步走回。
雲夭心中一緊,立刻穿鞋上前將他扶回床上,懊惱道:「你怎麼能下床?巫醫說你的腿腳需要靜養,你是不想以後好好走路了?」
待他坐上床後,雲夭立刻將他鞋履褪下,撥開白襪,細細檢查著腳底的傷口,而後又剜了他一眼,出去將巫醫重新喊進來,嘴邊嚷嚷著或許需要去哪兒搞張輪椅來。
蕭臨看著她著急的模樣淡淡笑笑,「我一大男人,坐輪椅多難看!你要給我搞來,看我不砸了!」
巫醫看著兩人爭執的模樣好笑地搖搖頭,「你丈夫的腳傷不嚴重,已是快好了,身上的外傷也癒合的快,就是這箭毒讓人擔憂。」
說著她又看向蕭臨,問道:「你最近可有什麼異常的症狀?」
蕭臨原本想說沒有,可看著認真研究他傷勢的雲夭,還是答道:「有時會頭痛,不過問題不大,莫要憂心。」
他說這話時看著雲夭,本是想要安慰一番,沒想到雲夭忽然如臨大敵,倏然間瞪大了眼睛。
她自然想到曾經夢中的場景,雖然一閃而過,可是她卻是記住了那般畫面,是前世桃棲宮的他。這麼說,很有可能便是那箭毒留下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