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夭站在街道旁的高台之上,竹青和天鷹貼身護衛在她身側,她靜靜看著擁擠的人群街道,抿唇,無人看得清她心底想法。
幾個維持秩序的士卒,將一家人馬車所拖的錢財行李都扔到地上,大怒道:「此乃逃命之際,帶如此多貨物,莫不是要耽誤他人性命!」
那家人大哭起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軍爺,我們一家好不容易在此地立足,這些都是多年積蓄啊!」
「說了不能帶就是不能帶,不想撤離便滾回你家中去,到時候叛軍屠城,莫要後悔!」
那士卒被擾得十分煩悶,將這一家人推開,把那擋路的馬車拉走,後面的人才終於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快速順利出城。
雲夭壓下心底悲哀,沒有上前教訓這家人,亦或是這士卒。只是靜靜看著那家人擦著眼淚,面如死灰地跟隨著隊伍離開,四周稚子嬰兒啼哭聲也不斷傳來。
她抱著手爐,一手撫摸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將手中的熱量和心中的堅定傳遞給孩子。
竹青道:「娘娘不如也撤離吧,留在此地太過危險。」
雲夭淡淡地搖頭,道:「還不到時候,我身為現在大興城中唯一的皇家之人,是軍心所在。禁軍的職責是護佑皇家,若我走了,軍心渙散,到時候叛軍破城更快,我們得拖延著時間,讓百姓有機會全部撤離,我最後再走。」
竹青嘆息一聲,和天鷹對視一眼,不再多言。
撤離的大部隊忽然停滯下來,眾人正是不明所以時,雲夭發現光化門被關上。
「快去看看什麼情況?」
「是!娘娘!」
竹青快去快回,滿臉惱怒,道:「娘娘,竟然是消失已久的崔顯,帶著一部分叛軍襲擊了光化門外,見人便砍,如今光化門走不通了。」
雲夭震驚,大怒,「這個該死的崔顯!當初一開始,便不應留下他的性命!」
「那廝、那廝還叫囂……」
「叫囂什麼?」
「說是待破城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與娘娘共度春宵。」
雲夭身旁的人都低下頭,不敢看她,而她實際上心底並無任何波動,只是冷笑一聲。
大興守城戰又持續多日,終於彈盡糧絕,可如今仍是消息阻塞。困守的百姓餓到開始易子而食,猶如人間煉獄。
桃棲殿中,御醫為雲夭診脈後,道:「娘娘一直身體健康,就是有些營養不足,還是得多吃肉,補充營養。」
徐阿母嘆息,「如今大興城中連將士都沒糧食,娘娘前些時日將宮中物資與食物給將士們發放出去,宮中也只能下些乾糧,哪兒還有肉啊。」
雲夭拍拍徐阿母的手,安慰,並讓御醫退了下去。
她身體疲憊,可卻還有很多需要她去做的事。
殿外漫天大雪,積雪已在地上堆積了厚厚一層,她抬頭,看著天旋地轉的雪花,踩著積雪,再次來到太極殿中尋到宇文太尉。
宇文太尉上前行禮道:「參見娘娘,娘娘身體可好?」
「大人放心,我身體好著的,就是肚子愈大,行動也愈發不便了。」
雲夭深呼吸一口氣,道:「大人,棄城吧。」
她知道做下這個決定後,大興城將徹底混亂,大鄴將政權割裂,除非蕭臨有足夠的兵力回來奪回大興。
宇文太尉一怔,點頭道:「好,娘娘這次跟隨撤退吧,娘娘腹中懷有龍子,乃是社稷之重。若陛下有任何事,娘娘腹中的孩子,是陛下血脈的延續,大鄴的傳承。任何人都可以死,可娘娘必須活下去。」
雲夭這次不再拒絕,「好。」
在做下棄城決定後,宇文太尉將剩餘兵力重新整頓,最後仍然集中兵力,準備往北面光化門撕開一道口子。只是這一次,撤離不會再如上一次那般,因著將士和剩餘朝臣也同樣要撤走。所以只會留下一百人不到的精兵在最後之際駐守。
只是在離開前,雲夭還是回到桃棲殿中,先將皇宮宮人遣散,而後令徐阿母磨墨,展開一張信紙,慢慢落筆。
夫君五郎,
妾堅守大興近兩月之久,如今不得已,只得做下棄城之舉。妾不知自此之後,能否再與君相見,亦不知君能否見此信。
可許多話,妾必須要說,只為餘生無悔。
與君相伴多年來,妾一心只為求生。直到毗陵得君真心以待,妾終於願大膽一回,明知結局難改,或許難堪,卻仍想伴君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