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不應該,也不是跟他第一次,怎麼還是會這樣忐忑,心臟好像堵在了嗓子眼,高頻跳動,每一次呼吸都是緊張的催化劑。
郁野在床邊坐了下來,程桑榆看他數秒,鎖定手機,丟到一旁,而後勾了勾手指。
他手臂撐在床沿上,身體一斜,乖乖地湊過來。
程桑榆兩臂繞去背後,緊緊摟住他身體,呼吸仍然一深一淺。
「知道我剛剛在幹什麼嗎?」程桑榆輕聲問。
「嗯?」
「在想你。」
似乎是一個單純的回答。直到程桑榆捉過他的手,朝她自己探去,隔著被她評價為審美保守的真絲睡褲,以及裡面棉質的布料,他的指尖仍然觸到了一點溫熱的潮濕。
郁野腦中轟然。
仿佛是一種提示,可以不必那麼細緻和漫長,她已經準備好了。
「程桑榆……」郁野手掌扣著程桑榆的腰,呼吸時有些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我做了留堂作業。」
「……什麼?」
「上次沒有得到滿分的課題。」
程桑榆仍然沒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他沒再說什麼,把她推得仰躺下去,在昏朦的燈光里注視著她的眼睛。
他手指是溫熱的,但相對某些地方,反倒呈現出一種可明顯感知的微涼。手指一寸一寸叩問,仿佛在做一項細緻到極點的勘探工作,每到一個地方,便停下施力,並觀察她的表情。
某個瞬間,程桑榆忍不住全身一蜷,從喉腔迸出一聲無法克制的低吟。
「是這裡?」郁野歪了一下頭,手指再度施力驗證,看見她身體蜷縮得更厲害,他笑了一下,「我記住了。」
這是今晚,郁野漫長的課題實驗的第一步。
之後,他開始調整距離、位置、力度、姿勢……不厭其煩地控制變量,直到終於找到了那個最優解。
理論上,她背對他而坐,靠自己起落最容易觸及,但考慮她是體能廢物,那麼真正的最優解是,她跪在枕上,兩臂趴在床頭靠背上,他從後面把她的一條腿抬起來。
在目標已經成功勘定的情況下,他技巧缺乏但力量點滿,反倒成了一種優勢,因此可以持續不斷地發力。
「姐姐……」
程桑榆全身都在顫抖,根本無法主動地發出聲音,也無法做出有效的回應。
他只好把她的腦袋扳過來吻她。
他沒有很喜歡這樣,因為看不見程桑榆的表情,會覺得稍有遺憾。
程桑榆也不是特意喜歡,主要因為,她覺得這樣像小狗撒尿,非常的不雅。
但她極少有這樣陌生到驚恐的體驗,每條神經都在參與合奏一支失控的交響樂。
人類有時候會在某個瞬間,莫名地被死亡吸引。
比如爬上很高的建築時,會驟然閃過從上方一躍而下的念頭。
當然這可能是一種提前預警,是人類的「預知危險」的超能力。
而此刻,程桑榆覺得,她正緊緊地抓住那些戰慄跳動的神經,找到它們匯聚的終點,而後一舉爬到最高點,抱著必死的決心,一躍而下,粉身碎骨。
郁野抓住了她。
手臂摟住她的腰,把正在下跌的她緊緊抱入自己懷裡。
悸顫是一場漫長的餘震,持續許久,程桑榆才似終於找回自己的呼吸。
她手指發麻,腦袋後仰著靠在郁野的胸口,感覺到消失的五感在重新回來。
皮膚上的汗水正在蒸發,帶來舒適的涼意。
郁野親親她的額頭,夸道:「姐姐真棒。」
「……」程桑榆毫不懷疑,如果此刻面前有面鏡子,她一定能看見自己紅得如同熟透的蝦,連那種仍然蜷縮的姿勢都像。
「課題作業」完成得這樣圓滿,郁野卻並不急於從她這裡獲得獎賞,抱了她好久,臉上始終帶笑,那種得意和開心根本掩飾不住。
「……有這麼高興嗎?」程桑榆忍不住問。
「因為下次你就可以跟我一起了。」
程桑榆立即撐起身體去親他。
她知道此刻的心悸,不是方才墜頂的餘波,而僅僅只是因為郁野的行為,和他說的話。
他最可貴的品格是尊重她,尊重她身體的客觀規律,更尊重她對公平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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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兩人平靜下來。
程桑榆起身,把衣服依次地穿了回去。
明早要送斯言去參加滑板俱樂部的訓練,她今晚不大方便在這裡留宿。
郁野沒留她,只是想開車送她回去。
「不送,好不好?不然我更捨不得了。」
「嗯。」郁野不再說什麼,把她抱在懷裡,腦袋低下去挨著她的臉頰,好一會兒沒鬆開。
門廳里亮著淺黃色的燈,她睜眼去看,只看見晦暗之中,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從來沒對她提過什麼不合理的要求,見面也都選擇她工作的間隙。
連留戀都會曉得適可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