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如果浪漫是愛情的一種表現形式,那麼她在這段時間裡,好像逐漸觸碰到了愛情。
然而每一個與卓曼分別、回到酒店睡不著的後半夜,她又產生了深深的彷徨與不安。
黎越洋常年住的這間房,床的正對面與側面都是落地窗,很多個睡不著的夜晚,她就倚靠在床邊,對著窗外的城市夜景思考,所謂愛情,究竟解構到何種境地才能具體,所謂醞釀,究竟達到什麼程度才算明確。
在寧波的港口前,卓曼形容黎越洋是夜海上尋找港口的巨輪,黎越洋每每看到窗外的點點燈光,便覺得這何嘗不是夜海,正是因為整個城市瀰漫著點點燈光,身處在其中的人才會失焦,才會迷茫。
黎越洋在頭痛里入睡,在強裝鎮靜里醒來,她沒辦法在卓曼面前訴說這一份不安,卓曼已經在等待她,在陪伴她,她不能再自私地讓卓曼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的人生課題承擔更多的責任。
黎越洋無處訴說,也無處問詢,她那聰明的天賦也無能為力,唯一能有少許助益的大概是還能在書里、在學術理論里去嘗試探索,再慢慢思考,緩慢而笨拙。
而所有不安的心緒,都藏在城市無人的夜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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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遠舶已經由卓曼全權管理,賣出資產仍需董事簽字,不到雲天碼頭買賣合同完全結束內部簽字程序,卓曼不敢完全松下一口氣。
徐明理終於看到了兩方談判的最後結果,文件流轉到他那時還很驚訝,又見卓曼冷著一張臉及合同上明顯較低的價格,便猜測黎越洋到底是黎越洋,手段多樣,哪怕把遠舶下屬的資產拆開來一個一個買,也能達成目的,雲天碼頭只是一個開始。
估摸著卓曼耗費大量精力與黎越洋掰持,最終仍舊會拿不住遠舶,徐明理倒是放下了心,簽字時只裝作看不出黎越洋分拆購買的計劃,也不提醒卓曼,只狀似關心了一句:「價格不算好,你要考慮清楚。」
卓曼點點頭,並不多解釋:「知道,遠舶既然交給我,我有自己的計劃。」
徐明理心裡好笑,只覺卓曼自不量力,黎越洋出手,他徐明理都要避讓三分,所幸兩邊爭鬥消磨,能夠牽制住卓曼的精力,他也樂見其成,不如做個好人:「好,舅舅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說話間,便簽了字。
勵榮資本與海盛集團的雲天碼頭轉讓交易就此敲定,於卓曼與黎越洋而言,長達半年的遠舶之爭終於畫上了句號。
卓曼心中的巨石落地,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上海,她仍舊不知道雲天碼頭對黎越洋的意義,但她知道黎越洋在等待這薄薄的幾張紙,黎越洋已經等待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