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很多『不應該』,但這人間的事,又哪是應該和不應該辨得清的。
她在房間裡把自己眼睛哭得發腫,連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再度醒過來,是夢見了秦璋。
她夢見了一中的教學樓,夢見她追隨了三年的那道校服背影一轉眼躺在手術台上,被手執冰冷血刃的醫生宣告死亡。
她所盼望的未來猝然消失,和她過往的青春一同墜入深淵。
醒過來時,天蒙蒙亮。
今天有早八,但時間還早,蘇韻準備先去醫院看一看秦璋今天的狀況再去學校。
她速度飛快地收拾完畢,推門想
要出去時,感受到了門後的阻力。
孟清淮在她門外靠了一整晚,見到蘇韻起床,他也忙不迭跟著起身,看了看她哭得發腫的眼睛,他胸腔有些悶窒,有些嘴笨地想要安慰她,但還沒開口,蘇韻已經下樓,孟清淮拖著兩條有些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跟上她:「我做了早餐,在廚房裡溫著的,小韻要去看秦璋嗎?可以給秦璋也帶一份早餐。」
他竟也想得周到,用保溫盒裝了一份早餐,蘇韻打開看了一眼,他用的食材竟然還挺合適,她有些詫異,孟清淮一邊給她打包一邊道:「應該都是秦璋可以吃的,我昨天在醫院的時候,問過他的家人……」
他居然還去問了這種問題?
蘇韻多看了孟清淮一眼,點了點頭,拎起保溫盒準備出門,孟清淮沒有跟著她一起出去,只把她送到了門口:「小韻,你不要太擔心了,秦璋只是生病了,很快就會治好的。」
他並不知道秦璋的病情,但蘇韻也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說了聲好,然後轉身進了電梯。
孟清淮目送她離開,看著電梯門在眼前閉合,他握著門把手關上房門,身體有些脫力,靠著門板滑坐到了地上。
蘇韻一晚上沒開門,他就一晚上沒合眼。
之前的手術令他元氣大傷,只是熬了一夜和做了一頓早餐,他已經有些心慌。
視網膜上爬起無數明明滅滅的光斑,頭暈眼花的低血糖症狀讓他站立不住,幾乎已經不可能跟著蘇韻出門去,還好……小韻並沒有想過要帶上他。
他靠在門板上緩了許久,緩到嘴唇和指尖重新湧起一些血色,才扶著旁邊的鞋櫃站起了身,挪到了客廳的沙發上,拉過毛毯把自己裹了起來。
他忘記了訂鬧鐘,一覺睡過去沒了晨昏的概念,直到晴明的天色快要落幕,一整天沒有進食的胃開始造反,一點一點的悶痛透過胃壁撕扯他脆弱的神經,把他從昏沉中拽了起來。
睜眼,屋裡一片暮色沉沉,他感受到了飢餓,但一想到吃飯這件事情,他近乎本能地排斥。
吃了就會想吐,可是不吃的話……這種疼痛會發展到需要靠吃藥緩解,孟清淮分得清孰輕孰重,他找來一塊全麥麵包,像是完成任務似的一塊一塊地開始咬。
半個麵包下肚,似乎吸附了胃裡的酸水,他不再覺得那麼難受了,儘管嘴裡白得沒有味道,身體虛軟得站起來都費力,但對他來說,能夠暫時讓疼痛停止,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
屋子裡冷清得很,孟清淮摸出手機,想給蘇韻打電話,電話還沒撥過去,門口發出響動,蘇韻回來了。
她眼圈的紅腫已經消下去很多,順手按開了客廳的燈,孟清淮走過去,想要問一下她今天過得怎麼樣,秦璋的情況有沒有好一點,但蘇韻似乎依然很累,渾身都散發著不想交流的氣息,進門就往樓上走。
他想要跟著她上去,但他走得太慢,還沒上樓,就聽見她的臥室門鎖咔噠一聲落下。
他被拒之門外。
只能在心裡虔誠的期盼,秦璋能夠早一點康復,這樣,小韻才能早一些恢復活力。
第二天一大早,孟清淮起床做早餐的時候,蘇韻已經在廚房裡了,他好奇地走進去,看著蘇韻有些笨拙地提著菜刀在剁肉,孟清淮站到了她旁邊:「小韻……你在幹嘛?」
蘇韻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把刀撂到了菜板上:「快快快,小淮我來不及了!你來剁肉!我要去攪和一下鍋里。」
她今天精氣神看起來好多了,孟清淮看她這樣,胸口壓著的那塊大石頭好像也臨時被挪開,接過她的剁肉工作,一邊幹活一邊問她:「這是在做早餐嗎?」
蘇韻嘴上抱怨:「誰知道秦璋那傢伙今天大清早發什麼瘋啊,居然想要吃燕麥瘦肉粥,這什麼黑暗料理,我能去哪兒給他買?」
孟清淮聽著她抱怨,連他都能夠聽懂,她並不覺得麻煩,反而為秦璋有胃口而感到高興。
她是在口是心非。
孟清淮垂眸笑了笑:「下一次秦璋想要吃什麼,小韻可以叫我起來幫忙,我不會去告訴秦璋我有幫過忙哦。」